承平伯夫人的客廳!
強烈的不滿湧起在喬老爺的胸膛,他望著哭哭啼啼的三姨娘,又看看憤怒而導致委屈的喬夫人,對於老妻他並非不心疼,歎息的道“我百年以後,夫人你能像伯夫人那樣守住家業,我死也閉眼。”
喬夫人如五雷轟頂,血色瞬間從嘴唇褪去,她上了年紀的人,胭脂是最好的補色,仿佛也減退顏色。
喬老爺拂袖而去,三姨娘跟在後麵哭嚎“老爺啊,老爺啊”
喬夫人瞪著他們,不是為三姨娘的撒潑生氣,這些年她要是還學不會少生氣,也早就氣死了,剛才表現出的憤怒和委屈,有沒有?有!可是有那麼憤怒和委屈?倒不至於。
她的情緒奔跑在喬老爺的話裡,也不是為喬老爺看似心疼她在激動。
一遍遍驚濤拍岸般重複喬老爺的話,百年以後你獨自能撐得住嗎?
喬夫人在秋雨裡失聲痛哭。
喬老爺也有自己的底限,三姨娘跟到書房的外麵就停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望著他,喬老爺頭也不回的進去,回到熱烈的談論裡。
“喬翁,”
一個秀才衣巾的中年人從激昂的抨擊裡退出,向他拱手,朗朗的道“好歹,承平伯也是咱們南興的人士,他當初迎娶雜貨店的姑娘,我任某曾好心好意的登門提醒與伯爺,士大夫怎麼能做出門不當戶不對的榜樣,南興民間倘若效仿,豈不是罪莫大焉,伯爺不聽我的肺腑言,果然現在我的話成真,伯夫人這是要攀上晉王殿下,還是打算與南宮家蔣家這些失節的女人結為知己,以後時時的穢亂伯府?”
“是啊。”
“承平伯去世,當推喬翁為首,你要正南興的風氣啊,”
敢情書房談論的一直是承平伯夫人。
今晚的商會舉辦以前,這書房就人來人往,他們憤慨的指責著伯夫人的大膽妄為,口口聲聲欺我南興士大夫沒有人了嗎,推舉喬老爺出麵壓製。
晉王梁仁帶來暢所欲言的新風氣,和老洪王在的時候不許說話截然相反,這風氣讓梁仁收到好的諫言,反作用也同樣的大;讓梁仁收枕邊人的時候有一定的餘地,也讓如伯夫人這樣的貴族府第受到監督。
有時候世俗眼光的約束,還真不是為當事人好,承平伯夫人的年青美貌,承平伯府的富貴家業,讓監督的人產生異樣的快感,他們要的也有伯夫人的孤苦煎熬,和承平伯府的轟然倒塌。
這位任某是王城官學裡的先生,土生土長的南興人,這雙重的原因讓他能出現在喬老爺的麵前,在喬家書房裡有個座位。
他有幾房嬌妾,花酒也喝得勤快,可是在任某看來他是個男人,這有什麼關係呢?
承平伯夫人錯一點兒就是不行。
任某進不去承平伯府,承平伯成世的時候對他也無興致,這不妨礙任某小小的編個假話,把他背後對於老夫娶少妻的談論用在這裡就成當麵勸諫,而承平伯貪圖美色不肯答應。
伯夫人的商會他也進不去,任某家裡沒有店鋪,他沒可能收到請帖。
任某眼睛紅的比秋雨還要潤濕,想想家業、美貌美貌和家業,恨的骨頭裡都是酸的。
這讓他口若懸河,在他自己來看出口成章,大聲疾呼“喬翁,你要管管呐,南興的風氣當由我輩維持!”
喬老爺黑沉著臉,冷淡地道“任敬,殿下在承平伯府。”
整個書房鴉雀無聲,特彆是談論最凶的人,像老僧入定又或者突化石頭泥塑,保持中立及反對乾涉彆人家宅的人則悄悄在笑。
在這寧靜裡,喬老爺緩解家宅和書房雜事帶來的煩惱,氣定神閒的再道“列位,殿下的事情還是不要談論的好。”
“那是那是,”所有的人唯唯諾諾。
隨後就有人告辭,徹底還喬老爺清靜,喬老爺也不挽留,天也晚了,他確實也想睡了,任敬和幾個人默不作聲的走出喬家,都覺得心神散亂難以收攏。
他們漫步在秋雨裡,任由秋雨打濕衣裳,直到一個人羨慕的道“承平伯府那麼些錢,這就歸了殿下。”
任敬冷哼“伯夫人也正青春呢。”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忙換個口吻“承平伯生前受殿下看重,殿下照顧也應該。”
但是他的眸光在昏暗的秋雨裡輪番閃過嫉恨憎惡的光芒。
晉王的到來讓商會煥發新的光芒,殿下帶來十二件貨物,從吃的到用的,從實用的精美器具到邁過悠悠歲月的古董。
提前離開的商人們收到消息跳出熱被窩趕來,承平伯府大門緊閉,商會結束。
文聽雨興奮的走在雨裡,油紙傘斜靠在一側的肩膀上,又往外側偏離著,他的大半個身子都在雨裡,文聽雨毫不介意。
傘不是打給他的,是打給他抱著油紙傘又同時抱著的一個大盒子,這裡是一塊前老洪府,如今的晉王府,屋簷上的一塊瓦當。
這就是文聽雨想要的,他夢寐以求不惜為魯王當差,打算把晉王梁仁扳倒的東西。
他自己還要打傘嗎?
他全淋著都成。
高記客棧出現在眼前,掌櫃的哈腰迎客,幾天裡的相處已知道這乾瘦老頭兒是古董商人,往來拜訪的商人自動標明文聽雨的身份,掌櫃的陪笑“您買到好東西了?”
“是啊。”
心情好的文聽雨很願意說上幾句,小二接傘,他雙手抱著盒子,目光裡流連著滿意,喟歎道“好東西啊。”
“那是,林家辦商會不可能沒有幾色壓軸的,”掌櫃的更關心是“聽說有批好雞?我半個時辰前才聽到消息,讓小二趕過去說賣乾淨。”
這位不是晉王的人,完全是無心之談,文聽雨也不可能忘記那批雞,不過聽到還是加深印象。
向掌櫃的問道“我那老客,姓張的還沒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