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後麵,更是擅臂劃拳,猜謎行令,一個個漲紅了臉,一場大宴,從黃昏喝到夜裡才算罷休。
晚上裴錢氏有些叨絮,拉著裴子雲細細說話,說著很多,多是裴父之事,直夜有些深,這才放下入睡,裴子雲也不厭煩,巡查了下,見著廂房中,巡檢一間房,正睡的呼嚕。
餘下曹三和弓兵數人一間,地上鋪著被子,也是呼嚕。
“這巡檢真是有些本事,能屈能伸。”許多人總認為武人直爽,其實這印象就是錯誤,不見這人對裴子雲就有多次態度改變?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裴子雲如果考取進士,那自然不必與之結交——巡檢位份太低了。
但如果想入仙門,僅僅是個舉人,那恰如其份,相得益彰,一個是掌握縣裡執法力量的實權人士,一個是有著功名,名傳全省的解元。
想著裴子雲回轉了身,這些事雖可以多花些心思,但現在卻不是最要緊的事,而是吸取寄托之物,塑造靈根,成就道法,當下入了房間。
時到現在,這祖宅雖窄了點,裴子雲已經有推翻新建的意思,但臥房內布置清雅,牆壁裱上了桑皮紙,木榻在內,屏風在中,書架在窗下,裴子雲就直奔向了書架,自裡麵取出一冊。
這冊陳舊毛邊,就放在枕下,躺了上去,隻覺得頭才靠到枕上,已經沉沉睡去。
…………
眼前空空,人聲自很遠處傳來。
站在人叢中,看著眼前,鞭炮聲炸響,人們擁來擠過嚷著:“花轎來了,新娘來了!”
嗩呐鑼鼓聲連綿,迎親隊伍越來越近,一片紅色,刺得人眼睛生疼,而街上,看見了新郎。
新郎騎在白馬,胸係一朵大紅花,滿麵笑容朝著左右拱手,後麵跟的是一個花轎。
自己似乎想向前,可一步也挪不動。
“文娘——”
似乎是喊聲,那樣微弱,連自己都聽不到,可是花轎中似乎微微一動,露出一角朝向這麵。
定定看去,見著一雙含淚的明眸。
一瞬間,彼此相見,又一瞬間,有人撞了一下,推推攘攘擠到一側,再抬首看的時候,花轎已經過去。
人三三兩兩散開,深吸一口氣,天際變成一片昏黑,風越刮越緊。
“不後悔麼?”
“這是你最心愛的姑娘。”
“……”快步離開,為了修道,怎能回首,隻是這淚水混著深一腳淺一腳,不知多久,遠處隱隱傳來人聲,來到了一個房屋,裡麵靜悄悄,沒有任何人在內,推開了內門,一人在紡織,白發蒼蒼,動作艱難。
“娘!”
風越來越響,有血沾在臉頰上,伸手摸了一下,眼中隻看到她的白發,靠得更近了些,伸出手:“娘!”
雨夜漫漫,就在她抬首前,一切煙灰雲滅。
…………
“啊!”裴子雲翻身而起,才發覺隻睡了片刻,新點的蠟燭才燃了一片,燭淚滾滾而下,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情穿過胸膛,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果有著夢出現,前幾次一樣。
一個童生,本來有希望考取秀才,隻是有一天,他得了一本道書,這道書點燃了他向往仙道的火焰。
不顧年老的母親,不見心愛的她的眼淚,一門心思修著道,苦苦掙紮仙路,轉眼之間,一切都離他而去。
日暮途遠,故倒行逆施,病去了母親,失去了她,更瘋狂的撲入修道,哪怕是為盜為賊,哪怕修行著邪法。
這一轉眼就是十數年,可是長生久視突破碎宛是恍惚一夢,死時,一種深入骨髓絕望滲透心脾。
“悔了麼?”
悔了,隻想回到以前,那時燒了道書,讀了聖賢,讓母親歡笑,迎娶著那心愛的姑娘,不再走這修道之路。
夢境醒來,裴子雲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到了自己淚水,一種絕望還在心上久久不能蛻去,這是他臨死不甘的執念。
定了定神,這情緒才漸漸消散。
雖還是半夜,外麵還有蟋蟀在叫著,推開窗,一輪明月懸在天空,月光照了進來,裴子雲就對著一株樹藤一指。
樹藤無風自動,自己卻已有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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