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頭。
何奧注視著前方那個人影,稍微有些意外,他掃視了一眼周圍,老工頭身後沒有人影,伊沃和沃森他們都不在,這個老人是獨自一人前來的。
“聊聊嗎?”
老工頭揮揮手,微笑著詢問道。
······
“附近有礦工互助會的人在幫助那些被惡意逮捕的礦工,我從他們口中聽到了一個‘路過的騎士’救人的消息,”
老工頭坐在天台的邊緣,看著不遠處燈火璀璨中的城市,“我猜那個人應該是你,所以一路追了過來。”
“我應該沒有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
這裡是一處較為低矮的樓宇的天台,何奧坐在老工頭身旁,輕笑道。
“天賦序列44:彙思者,”老工頭輕聲道,“我站在人群中,便能自然感受到人們發散的思維,這像是某種奇妙的群體意識,有時候我不需要做任何處理,就能福至心靈的意識到某種事情可能發生。
“當然,這種預知並非全能,它大多時候都是不準的,不過我可以從幾種可能中有邏輯的分析出我認為最有可能的那一種,當然,能正好撞上你也有運氣的成分。”
“聽起來像是先知。”
“其實並沒有先知那樣玄妙,這種能力隻是能模糊感受到大多數人心裡的想法,隻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我才會感應到他們的思維。
“比如我站在一群饑餓的人當中,那麼我預知到的就是馬上會有很多人吃飯,事實上很多人吃飯這件事並不一定會發生,影響這件事的因素有很多種,如果周圍沒有食物,吃飯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又比如我尋找你的時候,依靠是尋找人們依稀‘看’到的你的模糊的身影,雖然你隱藏的很好,但是總會有人看到‘神秘的身影’,隻要看到的人足夠多,我就能大概感應到方向,不過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所以這種方法失敗率很高。”
老工頭的語速很慢,像是在講一個漫長的故事,娓娓道來。
“所以你特地來找我,是‘預知’到了什麼嗎?”
何奧看著遠處的燈火,輕聲問道。
“你渴望著改變這座城市,”老工頭看著前方,“而我也一樣,但是我的時間不多了。”
其實我的時間不一定比你多···
何奧搖搖頭,老工頭找他肯定是有事的,不會費這麼大的功夫就為了和他聊聊天。
不過就在他準備直入正題詢問的時候,老工頭卻緩緩抬起頭,看向遠處一片有些暗淡的燈火,緩緩敘述道,
“我其實並不是礦工。
“我以前家裡條件不好,十五歲就輟了學,長期營養不良,身板不夠硬,礦上不要我,我就隻能去工廠流水線上打零工。
“流水線上的工作異常的枯燥,每天都是昨天的重複,隻做了一個星期,我腦子裡就一片空白,大腦裡隻有怎麼把零件組裝在一起。
“我們每天要乾十二個小時,每天晚上下班,回宿舍,洗完澡,往床上一倒,睜開眼就是第二天馬上要上班了。
“我那時候覺得自己就像機器一樣,但是我的工頭糾正了我,‘我比機器便宜’
“壓抑的日子裡,我們總會抓緊一切休息的時間,湊在一起,聊一些與工作無關的事情,比如感情,比如生活。
“那時候我最想娶的女人是那個坐在二樓辦公室的文員。
“她當然算不上漂亮,但是和我一起的工人們都覺得她很有氣質,她是正式員工,比我們這些在流水線打零工的人要高一個檔次。
“流水線的工作很累,我那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蹲在流水線的角落,看著她扭動著屁股,一步步的走進辦公室。
“這便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後來呢?你和她在一起了?”
“死了,那一年工廠罷工,財團派了保安隊來鎮壓我們,她死在了流彈裡。
“我們沒有說過話,她到死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老工頭似乎很久沒有與人講過過去的故事了,他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然後從腰間抽出來一把小礦鎬遞給何奧,正是他掛在房間裡的那把,
“如果我死了,你願意做礦工互助會的下一任頭領嗎?”
“為什麼是我?”
何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問道。
“我們是一樣的人,”老工頭看著何奧有些稚嫩的臉頰,“我有一種預感,你會比我做的更好。”
何奧仍舊沒有伸手去接那個小礦鎬。
“這個礦鎬裡有一個感應芯片,裡麵裝著礦工互助會所有成員的名單,其中包括各個礦場組織罷工和遊行的礦工領袖,”
老工頭渾濁的目光平靜的注視著何奧,“我想你會需要他們的力量。”
何奧緩緩伸出手去,但是似乎還是有些猶豫。
“那個名單裡也有108師師長萊特的電話,我們關係不錯,你拿著這個礦鎬去找他,他會願意見你,”
老工頭看著何奧還是握住礦鎬,直接把礦鎬塞進了何奧懷裡,笑罵道,“小滑頭,老家夥我就這麼多的東西,再多就沒有了。”
說罷,他立刻轉身向著樓道走去。
何奧看著老人蹣跚的背影,伸手緩緩握住了手裡的礦鎬。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死了,記得替我收屍,不要像亞茲一樣,被市政收垃圾的收走了。”
老人似乎注意到了何奧的目光,他笑著揮揮手,走進了幽深的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