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皇城。
來自中州各方宗派的換血境高手,乃至來自諸多勢力的斥候人物,以及整個玉京城內的無數武者,目光幾乎都彙聚向中央的皇城之內。
而其中最為頂尖的人物,目光則透過皇城,看到了金鑾殿前的景象。
“不好。”
“這下要壞。”
眼見陳牧被十餘道殺招徹底淹沒,有不少人都是目光為之一變。
陳牧大意了!
皇城之內的無為之陣可不是鬨著玩的,這是真正彙集了大宣千年氣運和國力所鑄就,對於武者的壓製還要更甚於北天關的玄天陣法乃至青龍軍陣!
這是象征著帝王和皇家的無上權柄,平時不會隨意張開,但釋放出來時將覆蓋整個金鑾殿乃至皇城,上朝的三公九卿,內閣大臣,一方將軍,皆要受到無為之陣的限製,縱是換血境的頂尖高手,權傾朝野的顧命大臣,也要在皇權威儀之下退讓。
陳牧倘若不入皇城,不踏入無為之陣的範圍,那麼憑借他的恐怖實力,足以橫行於玉京城內,肆無忌憚,令整個大宣朝廷都無可奈何,但陳牧踏入了皇城,那就截然不同,而今受到無為之陣的全力壓製,又有阮天這位天人高手出手,十三位換血境齊出。
情況恐怕是要大大不妙。
諸多投向金鑾殿前的視線可謂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有的與朝廷不合,便想要看到大宣朝廷被陳牧顛覆,也有的則希望中州安定,保持當今的格局。
但無論是何種立場,這些集中起來的目光,在下一刻都是齊齊瞪大,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
隻見!
那金鑾殿前的廣場之上,青石地磚一片片的破碎炸裂,呈現出一片狼藉的景象,而在十三道換血境殺招爆發的中央,陳牧的身形仍然猶如一尊巍然不動的山巒,立足於原地!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袍此時早已湮滅崩碎,裸露出那修長的身形,看不出有太多隆起的肌肉,也並不顯得多麼魁梧健壯,但所有的攻勢,無論刀槍劍戟,指掌拳印,落在他的身軀之上,卻是僅僅隻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記,竟是無法破開他的武體!
此時此刻。
不僅僅是那些矚目過來的視線,就連身在戰場之中的玄機閣主、血隱樓主乃至諸多換血境的高手,此時也幾乎都是驚得呆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們都是何等人物,皆是當世頂尖的換血存在,哪怕不曾修成天人,但他們全力出手,爆發出的招式也足以將虛空震裂,倘若此地不是有無為之陣的壓製,十三人聯手爆發的殺招,恐怕早已將這裡的虛空都打的崩裂一片了!
可就是這樣恐怖的殺招攻勢,落在陳牧的身上,竟然隻是在陳牧的皮膚上留下些許白色的印痕,甚至連撕裂陳牧的皮肉都做不到!
“這不可能!”
靠山宗主項淵駭然出聲。
他修煉六合之道,專注於武體之修行,不求突破天人境界,隻求武體練到極致,論及純粹的武體之力,他自問當世也無幾人能與他相比,爆發丈六聖軀之後,甚至能無視尋常宗師的攻擊,可縱然如此,他的體魄和陳牧一比,那也是小巫見大巫,無法相提並論!
那一道道矚目於金鑾殿前的視線,此時此刻也幾乎是儘皆失聲,先前陳牧在青龍軍陣中就已展現出過他武體的強大武力,但展現出的更多的還是那強橫無匹的力量,而這一次呈現出的,則是強韌到難以置信的皮肉筋骨,無疑是更令人震撼!
那些換血高手的招式,連虛空都能震裂,卻無法撕裂陳牧的身軀,這豈不是意味著陳牧這幅體魄,強度已經堪比這一方天地,堪比虛空本身!
何其恐怖!
簡直無法置信!
“……”
陳牧麵對一片震駭的目光,神色卻是仍然一片平靜,波瀾不驚,甚至都不曾開口出聲,僅僅隻是雙掌將阮天的無涯劍壓製在掌中,繼而身形猛然一震。
看似隻是輕微的一個震蕩,但實際上卻有一股沛然無量的巨力罡勁,自五臟六腑而發,與皮肉筋骨連成一線,正是六合之道的統一勁力!
轟!!
就是這簡單的一點震蕩,落在旁人眼中似隻是筋骨迸發出一聲嗡鳴,但卻在同一時間化作恐怖的反震,向著四麵八方衝擊過去,在人群之中轟然炸開!
玄機閣主程祖隻覺得一股難以遏製的巨力襲來,他所操縱的歲月之劍,其上蔓延的靈光驟然凝滯,繼而一片片的炸裂破碎,這股震蕩更是向著他的身軀一路蔓延。
砰。
一聲悶響,玄機閣主整個人直接向後橫飛,右手陡然炸開一片血霧,赫然是手掌的肌膚承受不住那反震的罡勁距離,炸裂出了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這衝擊更是一路延伸進去,令他臉色陡然一紅,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啪。
靠山宗主項淵一聲悶哼,那身形巨大壯碩的丈六聖軀,也是無法承受這股反震的罡勁,一下子騰騰騰向後連退十餘步,每一步落下,都將腳底炸裂的青石磚踩的崩裂塌陷,形成一個個仿若蜘蛛網一般的裂痕坑洞。
當。
神錘門太上長老太史懋,手中巨錘靈兵拿捏不住,整個人向後倒卷出去,一下子橫飛出數十丈,落地之後踉踉蹌蹌,連退七八步,方才勉強站定。
其餘諸多換血高手,也是一一橫飛出去,皆在陳牧一招之下,被全部震退!
“這些無膽鼠輩,施展詭計倒也罷了,你堂堂天人,不敢與我堂堂正正交手一招,妄為一代天人,真乃天人之恥。”
陳牧根本沒有去看那被他震飛出去的玄機閣主等諸多人物,隻將目光投向眼前的阮天,口中語氣冷冽,帶著一絲諷刺之意,繼而雙手猛然向前一振。
玄機閣主這些人倒也罷了,換血境的實力的確遠不足以與他匹敵,但阮天這位天人,在借助無為之陣地利的情況下,仍然不敢與他正麵交手一招,還要聯手一群換血境向他發難,委實是毫無天人風範,也是讓他有些意興闌珊。
嗡!!
陳牧雙掌合劍,此時向前一振,一股澎湃的乾坤之力頓時從他的掌中爆發出來,生生壓製住了那柄無涯靈劍,並一路向前貫穿,轟然一震。
阮天早在十三名換血高手,聯手一擊毫無湊效之際,震驚之餘,心中就是為之一沉,幾乎是竭力催動無涯劍,試圖壓製陳牧,但卻仍然壓製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陳牧將諸多換血境震飛出去,此時承受陳牧的反擊,頓時隻覺得一股恐怖巨力襲來。
他們雖在此戰爆發之前,就先臨時汲取了一點乾坤鼎的氣息,以此來抵消無為之陣的壓製,但無為之陣終究是極大範圍的天地壓製之陣法,對於玄機閣主等尋常換血境,在汲取氣息之後幾乎能發揮全力,但他身為天人,哪怕自身能不受無為之陣壓製,但調動天地之力還是會受到無為之陣的影響。
畢竟無為之陣壓製的不僅僅是人,還是整個皇城所在的一方天地。
砰!!!
阮天竭儘所能駕馭無涯劍,但整個人仍然無法抵抗住陳牧的這一招,身形向著後方橫飛出去,附近的天地之力一陣陣扭曲激蕩,混合著他自身的罡勁,兩隻手幾乎都是青筋暴起,隱約可見其中滾滾流淌的武血,最終一連退出數十丈,終於勉強穩住身形。
此刻場中十三名換血境或被震退,或被震飛,連同阮天也被生生擊退,頓時再無壓製陳牧之人,而陳牧的眸光掠過場中,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冷冽,整個人陡然一步踏出。
沒有去襲殺宣帝姬玄非。
也沒有去襲殺距離他最近的靠山宗主項淵。
陳牧身形一動,卻是直接來到了數十丈外,一名一襲血袍的人影身前,那人影身上血光忽明忽暗,正試圖重新施展身法技藝,潛入虛無之中,但卻被陳牧迎頭殺至!
血袍人影,正是過去寒北的血隱樓主,如今大宣朝廷的東司司主!
“不好!”
血隱樓主見陳牧突然襲來,頓時一陣色變。
早在外海之時,他就體會過陳牧的恐怖,何況如今的陳牧更是今非昔比,體魄強悍到近乎匪夷所思的程度,他適才以虛空飛針襲擊陳牧背心,結果能在虛空中穿行的靈兵飛針,也僅僅隻勉強刺破陳牧的皮膚,在其肌膚上留下一點紅印,根本造成不了實質傷害!
此時此刻。
陳牧拋開其他人不管,直奔他一人而來,顯然是對他殺意已絕!
血隱樓主在這一刻,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冥冥中的感覺,仿佛這就是他習武修行以來,將要麵對的最大生死關,倘若今日能夠越過,乃至聯手眾人將陳牧殺死,那麼他就能窺破殺道之真諦,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以殺道成天人的存在!
“血隱大法!”
血隱樓主一聲沉悶的低語,整個人的意誌集中到了極致,一時間思緒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澈,那早已被他修煉到登峰造極的血隱大法,這時候更是隱約有超凡脫俗,將要打破原有的界限,登上一個更為高深的境界的感覺!
冥冥之中血隱樓主感到,他仿佛就這麼化成了一片虛無縹緲的血霧,任何換血高手都難以尋覓到他的痕跡,哪怕是天人高手,也難以將他殺死。
殺道……
隱匿之道……
種種感悟在心間縈繞,加上這段時間以來,他率領東司,遵從姬玄非的旨意,四下殺戮,排除異己,搜刮資源,一路橫行,積累的煞氣遠超過去,他甚至感覺到,自己隻要在這般狀態中再沉浸一段時間,就能徹底窺破意境之妙,成為殺道天人。
可就是在血隱樓主整個人都化作一片渺茫而輕淡的血霧,整個人一下子隱於虛無之中,似乎再也尋覓不到蹤跡的這一刻,陳牧卻是輕飄飄的上前一步踏出。
嗡!!!
無為之陣封鎖天地,雖然給了他極大的限製,但也同樣壓製了天地,此時他一縷乾坤氣機與無為之陣衝突,立刻就引發了天地之力的層層動蕩!
本來已在一瞬間隱匿進虛無之中的血隱樓主,頓時整個人受到劇震,隻見陳牧左前方數丈處,從虛無之中一下子震出了一團淡淡的血霧,呈現出一個幾乎不可見的人影。
但這對陳牧來說已足夠了!
噗嗤。
但見陳牧的身形一刹那間跨越數丈虛無,右手向前猛然探去,一擊貫穿虛無,手掌從那淡淡的血霧之中,硬生生的貫穿了一道人影的胸膛!
“嗬……”
血隱樓主此時雙手緊鎖,握住陳牧的手腕,隱藏在麵具下的麵孔扭曲,眼瞳更是布滿了血絲,他一口鮮血噴出,仍然試圖遏製陳牧的動作,但皆是毫無意義。
之前那種冥冥中有所感悟,仿佛徹底融入天地之間的感覺,徹底的被打斷,取而代之的是劇痛沿著胸膛蔓延,直至五臟六腑,周身的所有內息罡勁都在不斷的崩散。
“咳。”
血隱樓主又咳出一口鮮血,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陳牧,滿是不甘心的神色。
“你已經活得夠久了。”
陳牧給予血隱樓主的回應,僅僅隻是一個冷漠的眼神,以及一句漠無感情的話語,緊接著就右手隨意的向前一甩。
唰。
血隱樓主的身體被陳牧甩飛出去,在空中潑灑出一片血霧,體內的五臟六腑被他悉數震成了粉碎,整個人就這麼猶如一塊浸染了鮮血的破布,摔在數十丈外的廢墟中。
摔在廢墟中之際,血隱樓主還在艱難的抬起一隻手掌,身為換血境高手,五臟六腑儘皆粉碎也沒有立刻殞命,但他所能做的動作也就僅止於此了。
浸染著鮮血的手勉強抬起一截,艱難的試圖做什麼動作,但最終無力的垂落,整個人的內息也是迅速的崩散,生機快速消退,鮮血沿著破裂的青石磚隙汩汩流淌。
血隱樓主,身死隕落!
至死無人知曉其姓名究竟為何,隻知道其曾率領整個血隱樓,展現出過短暫的輝煌,從被朝廷喊打喊殺的魔道宗門,一舉成為仰仗皇權,橫行四方的東司司主,在中州橫行一時,令各方宗派為之驚懼,諸多王公大臣為之悚然。
而正所謂盛極一時終有儘,在這短暫的一年半載之興盛後,朝廷新創建的東司隨著血隱樓主的隕落而徹底分崩離析,連同整個血隱樓,也是就此泯滅,再也不複存在。
淅淅瀝瀝。
雨點不知何時已蔓延到了金鑾殿前的廣場,衝刷著猶如廢墟般的也是令整個天地之間都是一片死寂,無論阮天、程祖等人也好,亦或者是觀望此戰的各方人馬也好,都隻覺得心緒猶如一片驚濤駭浪,不斷的震蕩起伏,無法平息。
這雖然不是第一個隕落的換血境,之前青龍軍主帥已死於陳牧之手,但那畢竟是在北天關外,是在玉京城外,而這裡可是皇城之內,是象征著世俗至高無上權力的金鑾殿前!
“……”
陳牧一招格殺了血隱樓主後,麵容依然是沒有絲毫波瀾,他將目光一轉,卻是投向了位於另一個方向,一道若有若無的虛幻鬼影。
鬼冥門主!
率先對血隱樓主和鬼冥門主這兩人動手,也是陳牧一開始就決定的打算,因為這兩人最擅長隱蔽和刺殺,一旦見到無法取勝,躲藏起來,那再想揪出就太難太難。
陳牧修煉到如今的地步,自然是不懼刺殺,但問題是他終究還是有身邊的近人,有許紅玉,有陳玥,有小荷,有陳瑤……若是有一個隱藏起來的當世頂尖殺道高手,那對她們來說總歸是很大的威脅,因此他舍棄姬玄非不取,也要先解決這兩個殺道人物!
不好!
鬼冥門主在察覺到陳牧的視線掠來,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不妙,他已經清楚陳牧必然是將他和血隱樓主當做了第一目標,而今血隱樓主身死,他的情況也十分不妙!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他整個人便陡然身形一晃,往後一退,將玄機閣主等諸多高手護至身前,繼而身形化作鬼魅般的殘影,一閃沒入虛無,往金鑾殿的方向遁去。
“想逃?”
陳牧眼眸中冷冽一閃而過,整個人一步踏出,就往鬼冥門主退避的方向掠去。
眼見陳牧欲殺鬼冥門主,在場諸多換血高手自是不能放任陳牧施為,畢竟血隱樓主已死在陳牧手底,若是任由陳牧肆意殺戮,那局勢將更一發不可收拾!
“咳咳……四時輪轉,光陰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