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昌並沒有氣死。他在宇文長空的親自護衛下,穿著一身白龍袍,正和一襲紅衣的一個女子,邊說話邊走過來。
元又連忙湊到白衣耳邊“那就是三公主。你知道的。”
“什麼?誰?”
莫昌和三公主已經走近了,都看見白衣、元又兩個了,把元又急得直跺腳,“咱們太子爺的胞妹,咱們小侯將軍的頭號愛慕者。”
他說這兩句話的空兒,白衣看清了那位金枝玉葉,高高的個子,張揚的紅色、金線繡袍裙,時下最時興的發式,但是鬢角也隻是歪戴了一支小巧的金步搖,微微有些胖,肌膚豐潤,眉眼明朗,人中有點兒略比平常人短些,倒顯出一股憨態之美,兩頰和鼻梁都極高,崢嶸裡有些英氣。這種矛盾的、混合的感覺,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的確有些氣勢恢宏。她和莫昌俱是皇子皇女,就近親熱地走著,七八個男妝侍女隔開幾步跟著,周圍人等早就讓了開去,參差不齊地跪下行禮。
白衣照樣畫葫蘆,可是這個禮數,隻行了一半兒。幾乎是同時的,莫昌伸手扶住了她的右邊腕子,三公主伸手拉住了她的左邊。而白衣的身子還隻是半蹲,直接被架在了那裡。
本來就是為取樂來觀花樓的人,給什麼皇子皇女行禮,也多少帶著點兒敷衍,這時候沒等什麼“平身”的命令——因為或許人太多,命令根本聽不見——紛紛起身抬頭,眾目睽睽地看著白衣像個大玩具,被一左一右釘在觀花樓大院兒門外。
她試探地抽了抽手,莫昌和三公主都沒放開。元又的汗“蹭”地流了出來。但他也沒慌。三公主外婆家和自己家可是叔伯關係的宗親,打小兒一塊胡鬨,也能叫得上一聲“表姐”。
“兩位殿下,夜色下來了,您兩位快請上去,其他的貴客才敢坐下,好好欣賞取樂啊。”
白衣因為覺得怪異,可是自己本來就不擅與人交接,隻好目不斜視,望著莫昌身後自己哥哥衣服的一角,木雕一般,不說一句話。
正因為如此,莫昌也死死看著她,三公主的目光更是恨不得把白衣架在火上,正反麵都依次烤一遍。
是莫昌先說話,“我的座位在哪兒?”
元又還沒開口,就被三公主堵了回去,“七弟,”她給了個麵子,按照元氏家族大排行叫了一聲,“你陪昌殿下上去,伺候好他。留著這個丫頭,給我作伴。”
“你想怎樣?”
這句話是白衣說的。她那股呆氣上來了,不懂得這個頭一回見麵的女人,無緣無故留著自己不放是怎麼回事。
三公主推了一把莫昌的背,極無禮的,推到一邊,他扶著白衣手腕子的那股力氣也散去了,畢竟不能死死抓著。
這下,白衣的兩隻手都落進了三公主手裡,依舊以那個奇異的姿勢定格在晚風裡。但白衣倔強地,把自己蹲下去一半的身子,直了起來。
“我要玩玩你,聽說你很好玩。”
“我更好玩,我陪你們玩。”
所有人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侯聰出現了。
白衣沒見過這樣的侯聰,他換了身極薄的淡青色衫子,臉上竟然全是柔情似水的笑意,不慍不火,不急不躁,仿佛吃了蜜糖似的,快快樂樂走來。三公主一見她,心和身子一起軟,手都鬆開了。
侯聰一眼也不看白衣,給莫昌隨意地拱拱手,湊到三公主旁邊,剛才托舉過白衣腰部的那隻大手,不經意地掃過那襲紅袍,“走,都安排好了,殿下和我一張桌子。”
他輕聲蜜意地說。
他這樣的一麵,白衣當然沒見過,連長空也有些驚愕。元又倒是早就習慣了。和朝廷的權貴們迎來送往之際,侯聰都是戴著這副麵具出現的。
一堆人嘩啦啦湧進了院門,隻留下白衣與元又。
不對,還有莫昌。
擁擠的門口,人走儘了。他還站在那裡,依然是溫和地笑著,“我等著你呢。宇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