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處處月照花!
白衣輕輕走過去,把方才沒有做好的禮數補齊了,抬頭看到,一片繁華熱鬨中,莫昌關切的雙眼。他身後,長空原來也沒走,隻是被院牆擋住了。哥哥站在皇子邊上,趁沒人看著,向妹妹擠了擠眼睛。
白衣跟著莫昌上樓。聽見他在身旁解釋著“今日本來是要早些過來陪你的,但是三公主下降入府,約齊了過來,就耽擱了。你說你愛看排桌子放椅子,今日可看見了?”
“看見了的。”
“以後再陪你看吧。等咱們去了南方,好玩的還很多。”
他既然這樣說,她也答應著。莫昌也知道“夜盜龍珠”的事,讓侯聰這邊的人,對自己有了嫌隙。白衣當然是侯聰這邊的人。可是,再大的失去,再重的絕望他也經曆過,在心裡掂量過。他的計劃裡本來就包括著白衣。這個俘虜他的女人,他想儘自己所有給她一點什麼。他也想貪心一些要一點什麼,比如此刻這種肩並肩、走向宴席預定席位的平常,他好喜歡。
事實上,他得到的多了一點。因為本來鬨哄哄的流水宴,現在頗為安靜。如玉的敵國皇子,如璧的宇文府佳人,正在龍姿鳳采的長空與元又兩個貴公子的陪伴下,自院中到樓中,一層層台階緩緩而上,似乎低低地說著話兒呢,這風景比什麼都好看。
人們看著他們,小聲議論著。這是莫昌沒想到的。他們將有一晚,留給大桐這樣一個記憶,讓莫昌心裡有點兒甜甜的。
到了三樓,白衣看了一眼主位——今日,毫無疑義的主角就是三公主,侯聰,就陪在她旁邊。目光裡似乎沒有她,這時候正站著,掛著似有若無的笑,迎接莫昌入席。
白衣輕輕縮在莫昌的影子裡,仿佛發現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道理當侯聰伴著自己,離自己那麼近的時候,白衣隻看見他,當他退後,一個諾大的世界展現了出來。不過,那是他的世界,天寬地廣,沒有一絲一毫白衣的痕跡。
以前那種互相伴著,寸步不離的事情,畢竟是個誤會。
縱使心有所願,侯聰後麵的那個世界一直存在,一直拉扯。
連最後的客人也坐下了。侯聰命令上菜上湯,氣氛重新熱鬨了起來。侯聰不知道說了什麼,三公主笑得花枝亂戰。白衣想不去聽,聲音又實在太大。莫昌親自把盞,給白衣滿上一杯酒,放在白衣手裡。
“暖過了的酒,慢慢喝一點兒,沒事。”他說。
白衣又有些無措,“我是不是該給殿下把盞?”
“是呀。”莫昌笑著,是那樣波瀾不驚的溫暖,縱容著,鼓舞著這個呆氣的姑娘,同時,自己雙手把杯盞捧起來,表示接受,元又眼尖,拿了一把新壺,遞給白衣,看她笨拙地把清澈的酒液倒進莫昌的杯盞裡。
莫昌喝了一口,“這是你第一次倒酒嗎?”
“嗯。”白衣歪歪頭,確認了。
他還能求什麼呢?
幾個大桐最著名的樓上,都派了姑娘來,歌仙舞魔齊齊上場,來賓們都十分儘興。莫昌替白衣解釋著,那是誰家的誰,琵琶彈的是什麼,她要是喜歡誰,可以叫上來說話,給賞錢,賞湯賞飯。白衣隻是聽著,沒怎麼說話,莫昌心細,看見白衣衝晚冬、早秋笑了笑——那兩位倒是沒有表演,被偏樓上齊三公子請來陪著吃喝說話而已,竟然還有個獨桌,因為齊三公子本人的座位在正樓——立即吩咐元又把這邊桌上的酒果送去一盤。
正樓上的,自然都是好的,沾著皇子皇女席位的金光。早秋晚冬在元又過去後,站起來拍手尖叫,喊著“謝昌殿下宇文姑娘賞酒喝”,引起了一陣小歡呼小騷動。
侯聰在這個時候,宣布掛上龍珠。他話音剛落,正樓三樓角落裡,箭一般飛出四個女兵,在院中四個最高的簷角上略微停下,扯出拇指粗細的紅繩,一齊在中間彙聚,瞬間打了個結,又回到四角屋簷上站好了,四下掃視,表示警戒之意。
整個觀花樓都安靜下來。侯聰聲音雖說不大,一字字落入耳中,“三殿下,你要不要掛著玩?”
三公主笑語柔柔,“哎呀,那要怎麼弄啊?”
白衣和所有人一起看著他們兩個,侯聰拿出了一個錦盒,現場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氣秉著,夜色中,誰都沒看清怎麼回事,三公主淩空飛起,旋轉了兩下飛向那個紅繩結,紅色金線繡的大袍子隨風飛舞,煞是好看。侯聰手上的錦盒不知何時打開了,一道光耀過夜空,從侯聰手中,射入三公主懷中。眼花繚亂之際,三公主已經向著這道光的反方向旋轉,回到宴席,而那顆叫做龍珠的夜明珠,就掛在了紅繩結下。
比女子的拳頭略小些,曾經從莫昌在侯府偏院裁判住處的床頭發現,握在白衣手裡,包在侯聰的大手裡。
柔和的光芒,不知道為何,如此萬丈。觀花樓沒有排山倒海地歡呼,是由衷地欣賞和讚美,都仿佛怕褻瀆了龍珠,在自己的座位上細細欣賞著,猜測著,豔羨著。菜和湯又開始上新的了,這陣驚訝也就過去了,喧嘩重新而起。
但三公主的興奮還沒過去,她纏著侯聰問龍珠的來曆——究竟何文從哪裡買來,究竟誰送到了侯府,究竟侯聰用什麼辦法把自己送到半空的。
她那樣單純的笑,是打心底裡歡喜的——白衣想著,因為她懂得。
侯聰的聲音不緊不慢,“老何那裡的故事嘛,得他給殿下講。至於龍珠如何到我的手上,這裡麵是個齊頭故事。街上有幾個版本,殿下信哪一個呢?”
“哎呀你真壞,還要我猜。”三公主開始嬌嗔起來。
“這樣,”侯聰倒是有耐心,“你把聽來的都給我講一遍,我再給你講我的。”
明顯是逗弄她呢。
三公主寸步不讓,“那你先回答後麵一個問題,你怎麼把我送到半空的嘛。”
“這是真的不能講。”
聽了侯聰這個回答,三公主反而更高興了。女人就是這點傻,對方有保留的時候,反而覺得是因為自己重要。
三公主假裝生氣,“本來人家知道你要南下,要送你個禮物的,你不說,我也收回去了。”
“什麼禮物啊?我們也鑒賞鑒賞。”莫昌沒等侯聰回答,自己搭了話。
這是因為,所謂禮物,根本就是下午才商議出來的。三公主去常府看莫昌,就是因為遲遲等不到父皇給自己與侯聰賜婚,可他都要去執行那麼危險的護送任務了,再不見動靜可如何是好?三公主派了人,滿大街打聽,整個大桐有兩個傳言第一個,侯聰和宇文家的丫頭整天泡在一起;第二個,莫昌也喜歡那個丫頭。
莫昌在當時,聽完了三公主的來意,就給了他的建議“今晚的觀花樓是個好機會。簡單的很殿下先送兩個心腹人出去,做小侯將軍房裡人,這不就等於昭告天下了嗎?”
大家子的公子,成婚前,經過了女教習的曆練後,多有收了貧賤人家的女兒做房裡人的。而如果定了親,女方家也多有把未來新娘的心腹丫頭先送進門做房裡人的,一方麵表示對佳婿的疼愛,一方麵有替自家小姐試試脾氣秉性甚至身體素質的意思,若有不妥還能退婚。當然了,以後自家嬌小姐要過來生活了,偵查清楚婆家到底有什麼地什麼鋪麵,家下人等都是什麼德行,也是重要工作,算是鋪路。
皇帝,的確沒有賜婚。可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公主送出自己的兩個心腹丫頭給侯聰,他隻能收下。收下後,和過了明路又有什麼不同?
聽到莫昌替自己鋪墊,三公主笑得更深了,回頭招了招手,兩個穿著豔粉色裙子、梳著一樣頭發的俏麗女孩子,被帶了過來,三公主拉了其中一個手,遞到侯聰眼前,“瞧瞧,多嫩啊,淩霄,碧霄,快行禮——小侯將軍要南下為國效力了,一路豈不寂寞,我調教出來的丫頭,送給公子做房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