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處處月照花!
侯聰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不長不短的笑,三公主也跟著笑起來。侯聰的笑聲無法形容,含義複雜,卻不難懂。那其中就是“心領神會”,那其中也有“誌得意滿”,那其中又有“風流倜儻”與“溫柔接納”。
這一聲笑像刀片子一樣刮了白衣的耳朵,又刮了她的心。因為刀法太快,沒來得及流血,就僵住了。白衣又一次在夜色裡呆氣地、不知道避嫌地看著他,傲人的側臉,眼裡汪著從容,那是從千萬女人的愛慕裡養出來的蠱。白衣自己捏了捏自己的手,反正,把他放進自己春閨夢裡,是自己的決定。一個要去替死的人,本來就明白一切與自己無關的。
可是她和整個觀花樓的人一樣,無法挪開目光。
“殿下如此體貼,末將恭敬不如從命。兩位姑娘都是國色,放在我隊伍裡,自然添顏色,我喜歡。”他頓了頓,是給出空檔讓淩霄、碧霄兩個福下去謝恩,“既然跟在我身邊兒,就不能不從軍,封你們做拈花校尉、擒花校尉如何?這兩個名字你們自己挑,我不管,彆打起來。”
“真有你的,”三公主自己輕輕推了侯聰一把,“你軍營裡的校尉銜兒,倒是容易得,那邊宇文家的丫頭,不也是拂蕊校尉嘛?”
非要把全場的目光引過來,白衣低下頭,莫昌正好向燈光方向坐了坐,擋住了她。
侯聰端起酒杯,摸著邊緣,笑容倒是未消失,“拂蕊校尉和她們不一樣,人家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
這話也對,人家的俘虜就坐在那裡呢。三公主意識到出於自己的身份,對“國士”也不能太輕佻,切斷了這個話題,“淩霄碧霄也不能落後,要機靈兒點兒,伺候好小侯將軍。”
“是。”糯糯的,軟軟的答應聲音,讓正樓偏樓上響起一陣呼哨聲,果然是禍水級彆的,連晚冬、早秋都撇了撇嘴,表示不服與重視。
侯聰喝了口酒,順便接過一把酒壺,把三公主的杯盞也滿上,殷勤遞到她手上,可是自己的手注意著,沒有碰上她的皮膚,“跟著我,是很好玩的,”侯聰又那樣笑了一聲,迷人的,殺人的,接著聲音提高,“熒光,過來!”
角落裡忽然走過來一個瘦削的女兵,個子卻不高,黑裡俏,大眼睛,深眼框,肉肉的嘴巴,略寬的鼻子,長睫毛呼應著劍眉,一絲笑容都沒有。
“將軍。”她說,語速極快,毫無半點拖泥帶水。
侯聰滿意地點點頭,“嗯,淩霄碧霄交給你,現在就去,帶到營裡訓兩天,完了送到昌殿下府上,執行任務。”
說完,他終於找到理由,光明正大看向莫昌、白衣這一桌。莫昌自然是笑得無比真誠,“感激,感激。”
白衣躲在影子裡,侯聰看不見她。連露出來的裙角,都是冷漠的。
長空這時候已經看了半天戲,臉上掛上了那副死猴子一樣的笑。而元又和熒光結過梁子,這時候正忙著衝人家做鬼臉。
三公主的心,一層層涼下去,讓她剛喝下的溫酒,顯得滾燙。
是侯聰先轉移了話題,“今天,也算是告彆宴了,再欣賞大桐歡宴的夜色,不知道何時了。”
三公主斂了斂裙子,聲色也斂了起來,“要走了?”
“嗯。”侯聰的臉恢複了冰雕一樣的頑固,“我正準備挑個好日子,帶昌殿下去個地方,三公主如果悶了,也可以一起去。”
“哦?哪裡?”
侯聰眼看著莫昌說話,“除了昌殿下,從成國留在咱們這裡的,還有些人。重傷不治的也有,其他的情況也有,死在異鄉了。上路前,咱們得去祭祀一下,帶他們的魂魄歸鄉。”
莫昌也把杯盞靠近唇邊,“是應該如此的,小侯將軍想得周到。”
兩個人站起來,離開各自的桌子,碰了碰杯子,侯聰在透過夜色去找白衣,她已經不在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觀花樓的盛會,也算是無驚無險、熱熱鬨鬨過去了。侯聰又忙了半天,看到派去的獨孤正過來彙報“白衣姑娘等著莫昌走才走的,兩個人去鳳河邊,看夜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