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鑰理著思緒,亂成一團的腦子逐漸清明,有些事情發生得太過刻意,反而讓人疑惑重重。
澤弘說的那些話……他說到誰?對了,是周朝!南宮鑰回想著當時聽到的話,澤弘是以周朝的行蹤來同魏氏做交換的,也就是說澤弘知道周朝在哪裡?
澤弘是楚國人,也就是說周朝眼下在楚國?
那她要不要將這件事告之周朝?
照理說周朝應該隱世而居,可他居然奔楚,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說還要背水一戰!?
南宮鑰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震驚,震驚過後隻喃喃了一句何苦。
周朝……那些傷害和欺騙都算是教訓,她沒有心情去管這個人的死活,隻是拋開感情細想此人行徑卻有些感慨,有些可惜。隻是,都與她無關了。
人各有命,她現在也境遇艱難,懷著希望回孟焦教,彆的什麼也不敢多揣測。因為一想就怕,腦子裡總有可怕的畫麵掠過……
就在南宮鑰全身發冷之即,背後突然圈過來一隻小手,接著一片溫暖貼上後背。芒真的低語在她背後響起“阿姐,你冷啊?真兒抱著你就不冷了。”
南宮鑰就又哭了,山林中雖說夜裡是涼,但盛夏之時還不至於冷,可芒真這孩子,在這個她極度害怕的時候給了她溫暖,南宮鑰努力忍著淚,伸手握住了那隻小手。
周朝遭遇了一次刺殺,然而刺客卻似乎並無什麼水準,輕輕鬆鬆便被拿下,卻激起了跟著周朝的國君們的鬥誌。
他這一路奔楚,好不容易到了楚地,時運背,遇到了楚王重病,他的事因此無法通報到楚君麵前。
壽都之內人心惶惶,即害怕楚君薨又盼著楚君薨,若是楚君有何變故,君位之爭便迫在眉睫,哪有人去管他周朝的事。
跟著周朝的人被激起的鬥誌被抑,壓抑在眾人心頭很不是滋味,卻又不好在此時有所動作,皆等著楚國的動靜再作最後的打算。
這一次楚君的病程越發凶猛,終是藥石無靈。澤弘快馬加鞭回到楚國,終沒有趕上見楚君最後一麵。讓人憂心的是他一心籌謀的事現在卻讓他有些猶豫起來。
那一次他問南宮鑰對楚國君位的看法,她隻說希望他幸福,可他明白,她對那樣的位子已經厭惡。可他身後站著的人太多,即便他現在改了主意,也不得不為跟著他的人謀一個未來。
如今最好的便是先立一個幼主,他可以從背後操控,將未來的一些事情定下來,可橫在前麵的還有太子,那個名正言順的繼位者。
澤弘鎖眉走進設靈堂的大院時還在想著這件事,楚君最年輕的如夫人秦氏卻當著眾人拿出一卷楚君的詔書,竹卷上確是楚君手跡,明明白白地寫著,這楚君之位要傳於與秦氏所生不過十歲的稚子,眾人嘩然。
尤其是下了死手想致澤弘於死地的太子和幾位如夫人,澤弘近幾年來越來越受楚君重視,任誰都吊著一顆心,太子想除去最大的勁敵,如夫人們想為長大成人的兒子們博上一博。
太子沒有本事,都想著除去澤弘,再除去太子就容易了。誰都想爭上一爭,可哪裡想到楚君色令智昏,早不知何時便被吹了枕頭風,想著將位子傳給小兒子申珍。
澤弘披麻戴孝,麵色沉重地站在靈堂門口聽到這讓人震驚的消息,因為合了他的心意,竟有一種不真實感,一時腦子空空走進楚君的靈堂。白色的招魂幡掛滿屋堂,紅木的棺槨停在靈堂中間,親屬臣子跪了一地,本來不絕於耳的哀嚎聲瞬間滯停。
“申弘!你看什麼看!還不跪下!”說話的是澤弘的一個異母兄弟,此時他大概覺得申弘大勢已去,心裡頭因這消息又莫名煩燥,一時便將這火撒在了站在堂中的澤弘身上。
澤弘本名申弘,聽到這話看也不看他那位兄弟,直直地走到前頭,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了下來。那被漠視的公子臉色發紫,卻因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好再借事發泄而不得不吞了聲。
堂中的哭聲逐漸又響了起來,每個人都在心中默默計較,而澤弘尤其想了許多。堂上的燭火升起渺渺清煙,從低往高漸漸散開,罩著低下低頭痛哭的人,屋外的青鬆上歇了一隻烏鴉,倒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樹梢,仿佛在看這人間的一出鬨劇。
澤弘低著頭,他想到母親,對於他父君的離世,內心出奇的平靜。隻默默地想著絕不要南宮鑰也成為一個悲劇的女人,她想要天涯海角任逍遙,他便舍得這富貴陪著她去看儘天下山川河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