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院設立之後,你有興趣來當兩天差嗎?”
杜知邑立時便搖頭“殿下還是饒了我吧,若實在沒有可用之人,我倒能為殿下想想什麼人可用,至於我,就不去給殿下添亂了。”
他是個有才乾的,不過是不願攪和進來而已。
但趙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麵色微沉“多少銀子都能供我使,但要你入朝卻不行?”
杜知邑眼皮一跳“康寧伯府搖搖欲墜,我如今並無意叫人知道,我是在替殿下辦事的。”
他說的一本正經,卻在話音落下時猶豫了一瞬。
趙盈看出他的猶豫,心中不快“你有話就直說,既然知道我是個最不扭捏的,就不要做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殿下現在要是有權有勢,地位穩固,恐怕也不會有人敢來截殺。殿下想設立一個小小的司隸院,有燕王殿下為您出頭,尚且有百官阻撓,艱難的很,如今這時候,殿下憑什麼能保全康寧伯府呢?”
話是實話,就是不好聽。
趙盈也生不起來氣。
保白家不為陳士德所累,和保康寧伯府周全,是兩碼事。
“那就隨你吧。”
可她興致缺缺,杜知邑又不是看不出來“成大事不拘小節,殿下應該知曉吧?”
趙盈狐疑瞥過去一眼,就見他唇角一動,開口說的分明是白家二字。
她不是聖人菩薩,先前也確實想過,陳士德的案子歸了刑部,刑部雖有物證,但首告人證並非趙承衍,而是白家,等到過了兩堂,審問過陳士德,自然要傳白家老爺到刑部問話對質。
若要在白家身上動些手腳,做做文章,那就是陳士德的催命符,而昭寧帝龍威之下,還有人敢做小動作,屆時由趙承衍挑頭,設立司隸院隻會更加迫在眉睫。
隻不過她先答應了杜知邑——
“那夜我記得你讓我答應你,保白家全身而退,離開京城,不被陳士德之事連累?”
趙盈的語氣有些森然,卻不想杜知邑輕笑了聲“我現在也並沒有叫殿下殺了白家人啊?”
不過他也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殿下是沒想到這一層,原來隻是為了言而有信。”
他言外之意趙盈聽得出,丟了個白眼過去“對敵人言而有信是愚蠢,對自己人要是連言而有信都做不到,還拿什麼叫人信服?”
她話鋒一轉,順勢也收回目光“但既然你也有這樣的心思,便也就不算言而無信了。”
·
從雲逸樓出來就遇上沈明仁是出乎趙盈意料之外的。
她沒由來緊張了一瞬,而後才突然想起來,雲逸樓是杜知邑的產業,迎來送往見什麼人,他不用下樓也會知道,既知道沈明仁在這裡,他不願意露了行藏,就不會出來了,倒也用不著怕沈明仁發現她私下裡與杜知邑往來之事。
“小沈大人,這樣巧。”
趙盈的和顏悅色令沈明仁通體舒暢,迎上去兩步,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拱手做禮“殿下一個人來吃東西嗎?”
她嗯了聲“小沈大人約了人?”
沈明仁遮掩過去沒提,反倒引起趙盈的注意。
他供職在刑部……
趙盈眉眼彎彎“這兩日審問陳士德,小沈大人可有參與?”
沈明仁啊了聲“那是尚書大人親自過問的案子,我不曾旁聽,殿下想知道?”
她歎了口氣“或許就是陳士德派人截殺我,我當然是想知道的,可是皇叔不叫我去刑部大牢,我想著小沈大人供職刑部,還以為你能知道些內情。”
她明豔的神情暗淡下去,連眼角眉梢也一並低垂,真有些可憐樣。
沈明仁眯了眼,不動聲色退了半步“殿下該不會想讓我領您到刑部大牢去見陳士德一麵吧?”
趙盈才重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你想多了,我真想見他,自己去刑部大牢,難道誰還敢攔著不許我進?”
“這倒也是。”沈明仁眼底的探究與打量卻分毫未減,“不過刑部大牢那樣的地方,殿下尊貴,不適合踏足,您還是聽燕王殿下的吧。此案驚動了皇上,又有尚書大人親審,總會給殿下一個交代的。”
交代是一回事,把辦案權奪回來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她現在總不好去揭刑部尚書的老底,把他也拖下水,不然傻子也知道她想乾什麼了。
陳士德的那些家產,恐怕她是真的一文錢也沾不到了。
想想就心痛。
趙盈一抬手,在心口捂了一把“小沈大人說的有道理,那我不打擾小沈大人會友了。”
她說著提步要從沈明仁身側繞過去。
那種疏離感,迎麵撲來。
沈明仁眉心一動,下意識伸手抓在了趙盈手腕上。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冒犯,是在觸及趙盈突變的神色之後。
他猛地鬆開手“臣唐突……殿下若實在想見陳士德問個清楚,不妨去見一見尚書大人。大人總是會給殿下這個麵子的,把人提到刑部大堂,殿下在堂上見他,就不怕晦氣了。”
趙盈收回手,轉了轉手腕“我無官無品,平白闖上刑部大堂,小沈大人是覺得禦史言官參我參的不夠嗎?”
沈明仁唇邊弧度一僵“殿下比肩的是親王之尊,也並不是非要掌管什麼司隸院後,才能踏足刑部大堂的。”
看來沈家父子就司隸院之事,已然商議過的。
上一回沈明仁在太極殿駁了沈殿臣的意思,站在了她這一側,有了前車之鑒,沈殿臣對這個兒子大概不怎麼放心。
眼下聽這個話,父子倆是終於一個鼻孔出氣了。
趙盈冷下臉來“小沈大人得意思我懂了,不過這話不妨去跟皇叔講。設立司隸院非我心意,不過是皇叔選來選去,剛好選中了我為主事,怎麼到了你們嘴裡,我成了霍亂超綱的那一個?
先前皇叔不肯去西北時,聽說沈閣老連皇叔的車架都攔過的,現在說要設立司隸院,你叫沈閣老到燕王府去尋皇叔晦氣就是了,為難我做什麼?”
“臣不是那個意思——”沈明仁見她誤會,忙揚聲解釋,“隻是殿下身涉其中,臣看著實在是……心疼的。設立司隸院既非殿下心意,掌管司隸院想來更非殿下所願,既如此,殿下去回了燕王殿下,叫燕王殿下絕了這個心思,豈不省事的嗎?”
“沈明仁,你究竟是約了人來會友吃飯,還是打聽到我在雲逸樓,專程跑來堵我說這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