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一百三十章出山
玉堂琴似乎是個,不同尋常的人。
說他性情古怪好像不是,可說他是溫和寬厚的,也不像。
趙盈那樣的態度,明明有求於人登山上門,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句句都帶著刺,還要往人家最痛處紮下去,那小胖子都抄起掃帚要趕人了,換做玉堂琴本人,很該把趙盈一頓臭罵罵下山。
但他偏不。
小胖子開了籬笆門,一臉防備的遠離三人,跟在玉堂琴身旁。
薛閒亭也一臉防備的護著趙盈和宋樂儀。
就這樣各懷心思的進了茅草屋的門,薛閒亭都沒想明白,玉堂琴到底想乾什麼。
從外麵看不過三間再普通不過的茅草屋,進了門來卻是彆有洞天。
屋中陳設與布局顯然是精心設計過,淡泊雅致。
入門左手邊置一多寶格,繞過多寶格後便能看見玉堂琴的書桌。
此一間應是他平日寫寫畫畫的書房。
趙盈大概掃了一眼,桌案上鋪開灑金的宣紙,狼毫筆上還沾著新墨,她們來之前,玉堂琴應該正在作畫。
她目光所及,微一怔。
桌案左手邊隔著一隻淨白瓷的百鳥瓶。
那瓶子本不該出現在那裡,而且她一眼能認得出來,那是大內的東西。
趙盈擰眉,視線定格,久久沒有收回來。
玉堂琴已往主位坐了下去,也沒讓他們,順著趙盈視線看去“承徽二十二年,我殿試中狀元,成了先帝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學子,又出身雲南白家,瓊林宴上,先帝賜下官窯所燒出的第一件淨白瓷瓶。
先帝說,希望我今後的人生,淨白純潔,又能似百鳥靈動。”
趙盈在他開口說出承徽二十二年時就回了神。
玉堂琴提起先帝,沒有仇恨。
他麵色柔緩,眼神中甚至還有崇拜敬仰。
趙盈心中不免歎息。
若無榮祿公主肆意妄為,玉堂琴和先帝,該成就一段君明臣直的佳話。
先帝那時,真的很喜歡他。
她自顧自坐下來,目光再沒投向那隻百鳥瓶“先生隱居二十四載,這瓶子卻始終放在手邊,先生是放不下先帝昔年恩典,還是放不下當年的榮耀?”
玉堂琴眯了眼“小姑娘,沒有人教過你說話留三分的道理嗎?”
“先生是高人,與世人皆不同。不知先生是否知曉,我如今入朝,官居一品,掌司隸院,今次乃是奉旨巡撫揚州,提調揚州一切軍政要務,調查揚州孔家涉嫌買凶刺殺當朝公主一案呢?”
玉堂琴便又笑了“我久居深山,如何知曉這些。”
他知道。
趙盈也學他那樣的笑,有些漫不經心,好像把世人都不放在眼裡。
眼神最該空洞,偏偏卻深邃幽暗“就怕先生久居深山,卻知天下事,謀天下事。我說這些是想告訴先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朝堂上的明槍暗箭,爾虞我詐,該怎麼避開,又要怎麼駁回去,我是懂的。”
“所以你在我麵前做這個直言不諱的模樣,是想讓我覺得,你趙盈與她趙榮祿不同?”
這個人好生矛盾。
他既感念先帝恩德,敬仰先帝仁聖,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痛恨榮祿公主對他所做的一切。
其實這件事怎麼可能剝離開來看待呢?
“先生痛恨榮祿公主,卻不恨先帝?”
“趙榮祿是先帝的掌上明珠,先帝疼愛她,不亞於今上偏寵你,她生性未必驕縱,不過是養成跋扈刁蠻的性子,那是誰養出來的,難道是你嗎?”
真有意思。
趙盈嗤笑“先帝一生仁德,卻養出榮祿公主那樣的脾氣。你恨極了榮祿公主,卻不覺得先帝也有責任,先生的想法,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玉堂琴顯然不打算跟她繼續談這個。
他點了點扶手“小姑娘,你們趙家子孫的你死我活,同我是沒有關係的,彆白費心思,早些回城去吧。”
“那先生請我進門來做什麼呢?”
“免得你說我老人家不懂待客之道。”
他一句老人家差點兒把趙盈給噎死。
連薛閒亭和宋樂儀都頓了半晌。
對著這張臉,實在讓人難以聯想到老人家三個字。
“先生這麼說,就是我方才所言都白說了。”趙盈歎氣,“朝堂汙濁風氣,先帝在天有靈怕痛心疾首,先生敬仰先帝,卻不肯入世入朝,先生怕了。”
“激將法對我沒什麼用處,你和你姐姐站在我山門外一唱一和,我隻是好心提醒你們小姑娘,好好的天家公主,好好的名門貴女,彆在我門前做這跳梁小醜的樣子。”
玉堂琴隻做充耳不聞狀“你說我怕了,那我就是怕了,你說我忘了先帝對我的恩德,那我就是忘了。
我都一把年紀,不知道還有幾天活頭的人了,你小姑娘家口舌之爭,就想激我給你辦事啊?”
趙盈當然知道不行“若要請先生出山,怎麼才行呢?”
她把玉堂琴問的一時啞口無言。
這是什麼路數?
他盯著趙盈直打量“怎麼都不行。”
趙盈仿佛也不顯得怎麼氣餒,哦了一聲“我誠心登山而來,這也不行?”
玉堂琴撲哧笑出聲來“若能請得我出山,你的兩位皇兄應該會更有誠心,叫他們三跪九叩拜山上來,他們恐怕都願意,你信不信?”
那她信。
就是事成之後玉堂琴肯定會死的很慘就是了。
趙家三兄弟嘛,骨子裡全是一樣的。
能屈能伸,可要誰給了他們半分屈辱,彆叫他們翻過身來。
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不就已經嘗過一回。
“先生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玉堂琴甚至都不再看她,話也不說。
趙盈略想了想“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睜開眼,瞥過去“如果什麼?”
“如果來日先生為趙家子孫出山入世,那會是因為什麼?”
他嘖聲咂舌“打算拿捏我?”
趙盈搖頭“單純好奇。像先生這樣的人,會因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