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會派何人前往福建坐鎮,徹查此事?
是會點到即止,還是一查到底,朝中大巨也不放過?
卻沒有一個人考慮到,年久失修的河道和大堤,還能不能撐得過福建今年的暴雨季。
嚴崇之騰地站起身來“臣明白了,臣這就去找溫之衡,讓他上折奏明皇上,儘快擬出個法子來。”
距離福建暴雨季隻剩下一個月,短短一個月內加固大堤未必來得及,但是能做多少算多少,提前防災也好過真等災情發生後措手不及要強上不知多少,何況工部的人總會有辦法。
嚴崇之匆匆離去,周衍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等著他走,反正來的很是及時。
偏偏他人才剛上垂帶踏跺,身後就響起了徐冽的聲音。
他渾身一僵,回頭看,表情複雜,乾巴巴的笑著叫了聲徐將軍“又翻牆進來的嗎?”
青天白日翻牆進司隸院,真沒人發現他嗎?周衍對此表示疑惑,且疑惑了好多次。
趙盈在屋裡就聽見了外麵說話的聲音,咳嗽了兩聲,兩個人才沒再寒暄,一前一後的進了門。
徐冽麵不改色的翻司隸院的牆,她已經說過他好幾次,他也不聽。
朝廷的三品安遠將軍,成天沒事乾跑來司隸院翻牆,真讓人發現了算什麼?
“你打算什麼時候堂堂正正走一次正門?”
徐冽挑眉,見過禮就往一旁坐過去。
周衍覺得有些尷尬。
他無聲歎氣往徐冽對麵坐下之後,倒沒多看她,側目朝趙盈望去“殿下之前隻吩咐我們做事,不叫我們多問,但我還是一直沒想明白,殿下怎麼會突然想起來整肅福建官場呢?”
趙盈既然做了這件事,早就想好了萬全的說法,也不會讓誰察覺出端倪來,即便等到七月福建還是會發大水,他們也不會懷疑她有彆的盤算。
這會兒周衍問,其實正問到她心坎兒裡,於是她噙著淡淡笑意“在京城的時候有陳士德,去了揚州府揪出一個章樂清,你猜福建官場能乾淨到那裡去?”
她靠在椅背上,托腮看他“我的確是之前就有這個心思,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暫且沒理會這些的。
工部和戶部的舊檔我是都查過,兩年前福州府修河道,最後銀子比戶部預算多了十幾萬兩,工部也沒個交代,不了了之。
但凡有這種事,這些為官的都乾淨不到哪裡去。”
徐冽眉心是攏了一下的,在周衍看真切之前舒展開“所以殿下這個時候把事情鬨大,是因為……工部?”
崔釗行應該在五月就會被押解入京,到那個時候福建官場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皇上也該有個決斷了,其實一切都剛剛好。
等人送進司隸院,從他挖出孫其,而孫其作為工部侍郎,再牽扯上福建官場貪墨,這裡麵就總有說道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可是福建的事情,殿下沒有想過親力親為嗎?”
趙盈的笑僵了一下,愣怔須臾就又笑出了聲來“我為什麼還要親力親為?”
“因為在揚州府的時候殿下儘得人心,百姓跪送的場景殿下肯定忘不了吧?那把萬民傘不是還擺在殿下的書房裡嗎?”
徐冽聲音是極平穩的,他也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似乎隻是為了勸說。
趙盈越往後麵聽,才越發明白了他說這話的意思“你是希望我去,而不是讓父皇隨便派個什麼人去福建。”
徐冽喉嚨動了一下,周衍這才回頭看他。
他好像也有猶豫,但到底堅定了心裡想法“我隻是覺得這案子真的這麼要緊,除了殿下,誰去我都不信。”
雖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這究竟是子虛烏有,還是真有其事。
畢竟殿下到現在也沒跟他們說清楚,那些告密信,還有那些被提到了信上來的福建官員,她到底從何得知,難不成一切都隻是猜測嗎?
他堅信的是殿下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趙盈卻笑嗬嗬的,隻不過那笑意叫人看來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樣。
徐冽不是不明白,怕她太生氣,先哄了兩句“我知道說這話不妥,近來不妥的事情我做的也有些多,殿下心裡應該不高興了吧?
但我相信殿下,沒有把握殿下不會把事情鬨的這樣大。
福建一省,自上到下,乾乾淨淨的恐怕沒有幾個。
對我而言,那些人死不足惜,可憐的都是福建百姓。
這朝中……可信的人,可能也沒幾個吧。”
徐冽不單單是為這個。
他也想著去一趟福建,她能再得人心,建功立業不都是這麼回事。
隻是她恐怕要辜負他的這份心——徐冽是真的認為她骨子裡是純善之人,這可實在是天大的誤會。
“徐冽,去揚州府是迫不得已,我根本就不是為了得百姓愛戴才去的,調查揚州官場也不是為了給百姓謀什麼福祉,那都是我的私心,明白了嗎?”趙盈心裡雖然在歎氣,嘴上卻根本不留情,“你啊,彆老覺得我是個好人。福建官場肮臟與否,我都不會摻和進去,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又在朝中告假?”
“殿下——”
“夠了。”趙盈冷淡打斷,“其餘的話我不想聽。至於你心裡有什麼想法,你現在能在禦前行走,可以自己去禦前回話,不用跟我說。”
徐冽唇角拉平,幾不可聞也歎口氣“殿下是因為我剛回京時候犯的糊塗才這樣嗎?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幾件事,僭越之處不少,但現在真不是。
不過殿下既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當然聽殿下的。
殿下想留在京中坐鎮,那這是我多嘴了。”
他又想了想,索性站起身來,很是恭敬的朝趙盈一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