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四十七章去母留子
事實上天子不待見沈殿臣,對於宋昭陽而言,並算不得秘密,也不值得他驚訝一場。
朝中凡是有些腦子的,大抵也都看得出來。
昭寧帝和沈殿臣君臣之間,絕對不隻是政見不和那麼簡單的事。
有哪個皇帝會喜歡一味隻肯粉飾太平的權臣呢?
從古至今,一個也沒有。
要麼就做個直言上諫忠君體國的純臣諍臣,譬如張承業王琳之流,就像嚴崇之那樣。
要麼索性亦忠亦奸,哪怕會有絕對利己的時候,可至少天子眼中,還是有那麼些時候是心向朝廷的,就好比薑承德。
唯獨不能做沈殿臣之流。
說他利己,他看似一心都是為大齊。
可要說他真的忠君體國,為君分憂,他每每行事,又都是恐怕損了他沈氏一族的利益。
權衡朝中諸士族,才能讓他沈家立於不敗之地,讓他自己穩坐內閣首輔那把交椅。
這算什麼?
“沈殿臣這十年的時間,都不過是借著皇上的手,在成就沈家的榮耀罷了。”
宋昭陽提起來顯得有些不屑“其實依著皇上的性子,禦極之處,若非諸王叛亂,天下動蕩,朝局不穩,沈殿臣那個時候就該死,沈氏一族早就該灰飛煙滅了。
他這種人,骨子裡就是那樣的德行,皇上雖不是什麼明君聖主,但識人總是清明的。
之後這十年時間裡,不動他,是帝王權術。
沈殿臣在利用皇上權術士族高門,皇上又何嘗不是利用他在穩定朝堂局勢。”
他說到這兒,頓了聲音,舉盞吃了一口茶。
溫熱的茶水順著嗓子滑下來,叫人通體舒暢,心頭也是暖暖的。
“隻不過若非你監國攝政,皇上大概沒這麼快要對沈殿臣下手。”
趙盈一挑眉“畢竟他做了十年首輔,不是謀逆大罪,哪有那麼輕易把他連根拔起,這道理到今天我都很明白。
不過現在好了,監國攝政的人是我,我要立威,先拿掉薑氏,但畢竟薑氏是弑君謀逆,旨意也多少算是天子明發,同我是沒有太大關係的。
拿沈家來立這個威,最合適不過。”
一直沒有開口的宋懷雍,此刻才接過趙盈的話,把他心中困惑了好幾日的話問了出來“所以你抓了沈明仁,給他扣上個黨附逆王的罪名,就是因為要對沈家出手,以他做那個撕開沈氏的口子?”
那倒不是。
沈明仁是該死,該死上千次萬次,同沈殿臣又不大相乾。
對沈家出手,拉下沈殿臣,是為了她今後的朝堂有清明正氣。
昭寧帝帶著頭把朝堂攪渾,用了十幾年時間也沒能還以清明,那問題就多半出在了朝臣身上,尤其是沈殿臣這個內閣首輔。
她可不想以後她坐擁天下,還要看沈殿臣這種粉飾太平的貨色來惡心她。
所以一碼歸一碼,根本就是兩回事。
一個是報私仇,一個是為江山。
她抿了下唇角“也有私仇吧。”
宋懷雍眼角登時抽了兩下,連宋昭陽也猛地咳嗽,差點兒叫茶水給嗆著。
趙盈卻把兩手一攤“他追在我身後那麼久,叫我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幾次做事出格,實在僭越,不成體統。
他無非仗著沈殿臣和沈家,昭寧帝彼時都不曾嚴加苛責。
這些事兒我都沒忘。
自然是早晚都要同他清算回來的。”
這話倒小孩子脾氣上來似的。
那會兒她不也是要利用人家,還上趕著跟沈明仁走動過一陣子,後來才漸次丟開手,反倒弄得沈明仁不上不下,越發對她“神魂顛倒”。
這大概就是世人常說的,欲擒故縱。
宋昭陽父子兩個對視一眼,皆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她到底是個女孩兒,這樣的行為舉止實在有些不妥當,隻是小女兒情情愛愛的事情,他們兩個大男人能跟她說什麼?
宋昭陽隻是在心中暗暗記下,總要叫雲氏尋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說說她才行。
單是在沈明仁的事兒上如此也就罷了,反正沈明仁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今後要總是這樣子,可怎麼辦才好。
趙盈並不知道她舅舅心裡想了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一時又想起趙濯的事情。
那件事同她舅母不提便罷,橫豎說了也隻是叫她跟著白操心擔憂一場,可是同舅舅和表哥,該提還是要提的。
“我今日從清寧殿出來,李寂說,孫貴人想讓我把趙濯帶進宮,讓她見一見。”
果然此話一出,父子兩個臉色都變了。
宋懷雍眉頭緊鎖“她這是想乾什麼?”
“我倒不怕她現在想做什麼,困坐宮城,她什麼也乾不了。”
趙盈揉了把眉心,淡淡開口“連昭寧帝都被我軟禁在清寧殿中,馮皇後置身事外,守著鳳仁宮清清靜靜過日子,她又能做什麼呢?
我擔心的,是以後。”
她抬眼,正與宋昭陽四目相對。
宋昭陽聲兒是清冷的“世子總會長大,你有心栽培,少不得帶他宮中行走。
隻要孫貴人在宮中一日,就難保旁人不會說漏了嘴。
即便宮裡頭沒有,宮外呢?
倘或真是走漏了風聲,終究血濃於水,母子情分如何割得斷?
他有心認母,隻怕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我曉得你未必真是一心向著至尊之位才走到今天,但終究是辛辛苦苦這一場,難道將來為他人做嫁衣不成?”
他點著桌案,定了定心神“何況你非趙家女。他是趙家的兒子,骨子裡跟你就不會是一路人。
燕王把他拉扯大,你看顧著他,可今後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的。
現如今你大張旗鼓的為虞氏平反,萬一——我是說萬一。
有一天趙濯他知道了你的出身,再回顧前塵往事,莫說是你,就連宋家,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況且趙濯的生母之所以能承天子寵幸,還是因為肖似她母親的一張臉。
宮中浮沉數年,再度承寵,也少不了她周全籌謀。
她可不想看著趙濯變成下一個趙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