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一怔,目光轉向樓梯口。
不多時後,伴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名黑衣道人走上二樓,兩撇八字胡,正是裴小樓。
包括袁崇宗在內,紛紛起身拱手行禮。
裴小樓隻是潦草地抱拳還禮。
“張姑娘,上清宮一彆,近來可好?”裴小樓用大指抹了抹自己的兩撇胡子,徑直朝著張月鹿所在的這張圓桌走來。
張月鹿壓下心頭震驚,道:“有勞裴真人掛念,還好。”
裴小樓走到一名士紳旁邊,用手敲了下桌子:“勞駕,讓個位置。”
這名士紳不敢怠慢,趕忙起身,把椅子讓給了裴小樓。
裴小樓一屁股坐下,道:“既然還好,看來我那位齊兄弟在張姑娘心中也沒什麼位置。”
話音方落,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殺氣寒意。
張月鹿臉掛寒霜,死死盯著裴小樓:“裴真人,不要拿天淵開玩笑。”
其他人則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從兩人的隻言片語來看,兩位明顯是認識的,還牽扯到一個“齊兄弟”,似乎叫齊天淵,能跟堂堂真人稱兄道弟,似乎還與張月鹿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多半也是道門中了不得的人物,不過聽張月鹿話語中的意思,卻是已經死了。
這裡頭說不定又要牽扯到道門內鬥,波譎雲詭,還是不知道為好。
裴小樓伸手示意張月鹿坐下,說道:“我還以為張姑娘會以淚洗麵呢,看來是我想錯了,張姑娘不是那等隻曉得哭哭啼啼的軟弱女子,我自愧不如。”
張月鹿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坐下。
魏無鬼的事情,她還沒去找裴小樓,反倒是裴小樓主動上門來了。
雖然兩人職務相當,但慈航真人與東華真人平輩論交,她和裴小樓差著輩分,道士品級上,裴小樓更是二品太乙道士,卻是她所不及,按照道門的規矩,她不能對裴小樓無禮。
關鍵是,她不清楚裴小樓的來意。
張月鹿沉默了片刻,開門見山道:“裴真人怎麼來江陵府了?”
“張姑娘來得,我就來不得嗎?”裴小樓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張姑娘身上有金闕的差事,我身上也有萬壽重陽宮的差事,巡視全真道境內各處宮觀道府,湖州是最後一處。”
“原來如此。”張月鹿望著裴小樓,“裴真人可曾聽說紫仙山的事情?紫仙山也在全真道境內,歸屬於萬壽重陽宮管轄,而此案又牽扯到了江陵府的雁青商會,不知道裴真人要如何處置?”
裴小樓正色道:“自然是從嚴、從重處置,不能放走一個。”
張月鹿道:“如此就好。”
裴小樓忽然話鋒一轉:“對了,天淵他……”
張月鹿目光一閃,忍不住問道:“天淵他怎麼了?”
此時兩人口中的“天淵”,也就是齊玄素,已經把袁奉禪的隨從全部打倒在地,隻剩下袁奉禪一人還能站著。
齊玄素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條長凳上,雙手分彆按住雙膝,其中一隻手還拿著“神龍手銃”。
除了恫嚇意味更重的第一銃之外,齊玄素沒再開銃,隻是把手銃充當錘子,把幾名隨從打得腦漿迸裂。
他本意是拿出手銃嚇跑這個公子哥,然後便溜之大吉,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隻是沒想到袁奉禪和他的隨從都吃了熊心豹子膽,先是出手奪銃,齊玄素幾乎是本能反應地開了銃,打死一人。隻是死了人還嚇不住袁奉禪,於是就成了現在這般局麵。
齊玄素也很頭疼。
他想一走了之,又怕牽連這個無辜店家,便在此地等著官府的人過來,他好把官府的人引開,也算給這個店家脫了乾係。
齊玄素有些自嘲,自己真是中了張月鹿的毒,竟是做起善人來了,過去的他,哪有這般婆婆媽媽!
齊玄素望向袁奉禪:“我該說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坐井觀天呢?有些時候,該退則退,日後再討還回來就是,我要是像你一樣,早死八百回了。你才是真正的愣頭青。”
袁奉禪臉色蒼白,卻還算是鎮定,他發現自己小看了這個老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