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壇打開,香氣四溢,謝恩之外、更添幾聲讚歎。
徐簡心念一動。
“童公公,”他低聲道,“我也想嘗一口。”
“國公爺說笑了,您想要這貢酒,怎麼可能喝不上呢?”童內侍樂了,“來來來,雜家給您添一杯,今晚上隻一杯哦,您若是敞開了喝,這些酒都不夠了。”
“解個嘴癮而已。”徐簡道。
童內侍找了個乾淨酒盞,倒滿了捧了過來。
徐簡道了聲謝,接了過來。
杯中的酒色醇亮,映著月光,頗有琉璃盈盈之感。
“看著真好。”徐簡道。
“進貢的美酒,肯定好。”童內侍道。
徐簡舉杯聞了聞,淺抿一點,而後一口而儘,含在口中品了品,喉結滾了滾,才全部咽下去。
童內侍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喉頭也滾了滾。
“國公爺,味道不錯吧?”他問。
徐簡垂著眼簾,輕笑了聲,問道:“童公公嘗過這酒沒有?”
“雜家哪有那等口福!”童內侍擺手道,“總共就九桶,先前聖上各處賞了分了,好像就已經去了一小半了。
今兒這謝恩宴,又裝了差不多一桶多。
現在還剩下的那幾桶,眼瞅著還有皇太後壽宴、貴妃娘娘生辰,不經喝的。
哪是雜家能嘗的。”
童內侍好一通數,見輔國公不說話,隻揶揄似的看著他……
他被笑得怪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壓著聲音“討饒”:“雜家哪裡不饞!雜家說實話,國公爺可千萬替雜家保密!
今兒這麼些酒,等下散席時多少能剩一點,雜家就悄悄地刮一刮那酒壇底子,嘗一口是一口。
跟您說的一樣,過個嘴癮!”
徐簡聽完,樂得不行。
轉身從近處提回來個酒壇,自顧自往酒盞裡滿上,又遞給童內侍。
“公公嘗嘗,”他道,“就當是我喝光的。”
童內侍看他這一番動作,當真是啼笑皆非。
“那雜家就不客氣了。”他拱了拱手,接了過去,仔細聞了、抿了、又一點點品,眯著眼睛特彆來勁。
末了,童內侍道:“口齒留香、口齒留香。雜家心滿意足了。”
徐簡掂了掂酒壇子,對著壇口又喝了兩口,問:“公公,地窖那兒具體還有幾桶?我琢磨琢磨問聖上討幾壇合適些。”
童內侍道:“雜家剛帶人去取酒,聽說是還有不足三桶。”
徐簡又問:“地窖那兒提前裝好了的?”
“是啊,”童內侍道,“要不然哪能這麼快就拿回來。”
徐簡沒有再問,把留了一點底的酒壇子交給童內侍:“公公可彆浪費。”
說完,他拱了拱手往外走。
走得遠了,徐簡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那酒確實算得上好酒,醇厚香濃,酒色也好。
可那不是古月送來的貢酒。
與小郡主那天帶給他的,渾然不是一個味道。
而觀童內侍的神色與話語,徐簡判斷此人應該是“言行一致”。
童公公此前沒有嘗過,也就無從分辨酒水是否出了狀況。
那麼,這些酒應是在地窖那兒就被動了手腳了。
這麼一想,再想到李邵先前的那點反應……
徐簡嘖舌。
太子殿下當真很能給人送來驚喜。
這冷不丁的,他與小郡主壓根沒有想到,又生出這麼一樁來。
另一廂。
誠意伯府,載壽院裡亦是歡聲笑語的。
林雲嫣坐在小段氏身邊,攤著一隻手向著她:“您看我這嘴靈不靈?狀元探花都出在老實巷,上榜又有兩三成,不是風水寶地又是什麼?這銀錢不賺都難!”
小段氏笑個不停:“你厲害,你最厲害!我們雲嫣點石成金,點哪兒、哪兒賺大錢!”
“我看大姐的腳踝養得差不多了,回頭該去給那餘璞道謝、也道個喜,”林雲嫣道,“這些禮數上的東西……”
小段氏深以為然。
在餘璞住到老實巷之後,她聽陳桂又提了幾次。
這位年輕人當真十分實在。
正說著,外頭遞來了個消息,說是陳桂來了。
陳桂恭敬問了安,又說請林雲嫣借一步說話。
林雲嫣便起身,隨陳桂出了屋子。
站在廊下,她問:“是國公爺遞了什麼話來?”
陳桂點了點頭,就是神色有些尷尬。
林雲嫣看在眼中,不由好奇起來。
陳桂時常替她和徐簡互相遞個消息,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怎麼今兒是這麼一副神色?
徐簡到底捎了什麼話?
陳桂撓了撓頭:“國公爺說,今晚宮中設宴,聖上讓人賞了古月貢酒給進士們,他特特走得遲,也喝了兩杯……”
到這兒一切尋常,陳桂卻頓了下。
而後,林雲嫣就見陳東家左右看了看,尤其是特特又往正屋垂著的門簾看了一眼。
確定了沒人聽著,他才壓低了聲音:“不及您那日送他的好滋味。”
林雲嫣聞言,眨了眨眼睛,愣了下。
陳桂傳完了話,忙退開兩步,悶著頭不做聲。
背著光,誰也沒看到,他那一張臉紅了一大片。
國公爺真是的!
那是貢酒,滋味能有個什麼不同?
說到底,是送的人不同,一道喝的人不同!
這種話,下回見著郡主的麵,自個兒與郡主說去嘛!
至於讓他陳桂在中間遞這種、這種傾訴衷腸一樣的話嗎?
不好意思,真就很不好意思!
他又不是個缺心眼,他也是成了親、有媳婦的人!
他厚顏都能叫郡主一聲“侄女兒”,替侄女侄女婿傳這話,哎呦!
他都沒敢當著老夫人的麵說!
陳桂正在心裡“哎呦長哎呦短”的,忽然就聽見一陣笑聲。
他抬頭一看,郡主彎著眼直笑。
一邊笑,郡主還一邊問他:“他真就這麼說的?”
陳桂暗暗感慨著“這兩個小年輕!”,道:“就是這麼說的。”
林雲嫣又是一通笑:“替我與門房上說一聲,備好馬車,我要出門去。”
陳桂一聽,下意識問:“郡主去桃核齋?”
“不,”林雲嫣道,“我去慈寧宮。”
陳桂“啊?”了聲。
他鬨不懂了。
國公爺先遞了這麼一句話來,郡主去桃核齋那很正常。
可去慈寧宮是哪門子道理?
難道皇太後就樂意聽他們小年輕之間黏黏糊糊的?
這個愛好,陳桂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要他不做這個傳話人,他也挺愛聽這些。
但好像也不用這麼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