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瞪著他:“你又沒種過田,你跑下去乾什麼。等下你病了,你母後又要嘮叨咱。”
朱柏梗脖子:“不行,父皇下去,兒臣就要下去,憑什麼好玩的事情,父皇一個玩。”
然後兩父子大眼瞪小眼僵持住了。
老朱說:“泥裡可有螞蟥,盯著人腿上吸血就不放。就算拔下來,那個傷口的血也流一地。你不怕麼。”
朱柏:“父皇都不怕,兒臣也不怕。”
然後他自言自語:“啊,說起來,我這農莊裡的田都插完了,要想插秧還得另外找地方。去哪裡好呢。”
老朱哼了一聲:“算了。被你攪得沒興致了。”
朱柏說:“哪兒臣叫個農戶上來陪父皇聊聊天。”
老朱:“行吧。”
然後朱柏叫人把農戶的領頭老王叫來了。
王農戶今年五十出頭,憨厚老實,黑瘦乾癟,兩鬢斑白,一笑臉上就起褶子。
見到老朱他有點緊張,隻是平日跟朱柏打交道多了,所以也比尋常農戶好上許多。
老朱心情頓時好了,問:“去年收成如何。”
王農戶:“托皇上的福,去年雖然早稻遭了水災,收成減半,可是因為湘王要咱種了三季,先種小麥,再早稻和晚稻。所以每畝田裡也能收上來四石稻穀,一石半小麥。”
江南產糧地如今最多就是夏麥秋粟。兩湖皆種兩季水稻,兩廣福建則是三季水稻。
明朝一石等於一百五十斤左右,四石就是六百多斤。
戶部把田分為上熟田、中熟田和下熟田,水稻畝產為兩石半,兩石和一石半。
老朱感歎:“這是你們種得好。我們小時候一季畝產最多也就兩石。”
王農戶:“湘王教我們用肥,所以穀子的顆粒飽滿,癟殼少。”
老朱看了朱柏一眼。
朱柏嘻嘻一笑:“五哥教我的,用什麼草木灰鴨糞豬糞之類的。”
朱標說:“這個也可以叫戶部推廣。若遇水旱也不怕了。”
老朱微微點頭:“所以不是地上種不出糧食,是人懶。”
去年應天衛的屯田都說遭了災,拿不出軍糧。
老朱從起事便立下了“屯田養兵”的萬戶屯兵製,大明建朝之時,更是把製度明文規定在每一屯兵受田五十畝,每年向朝廷繳納“屯田籽粒”五石,即“畝稅一半”折合每畝一鬥糧。
如今一問,每畝就算種一季也能收個一兩石稻穀。
說交不出一鬥賦稅的,絕對是在瞎扯淡。
李文忠他們嗅出一絲不尋常氣息,也終於看出老朱今天不是來懷舊的。
老朱勉勵了王農戶幾句,就站起來說:“許久不曾出來,我們多走走,逛逛,看看百姓們的生活。”
然後他就沿著朱柏的田一直往西南走。
李文忠他們看老朱行進的方向分明是奔著留守左衛的屯田去的,心裡有些慌,卻不敢出聲。
老朱在田埂上站好,對農田裡的一個老農招手:“老人家,打擾了,咱有事要向你打聽一下。”
那老農看老朱不像個尋常人物,忙在衣服上揩乾淨手,作揖:“老爺想問什麼。”
老朱指著這塊田:“這是誰家的地。咱想買呢。”
老農擺手:“買不了,這是應天衛的屯田。”
老朱故作驚訝,打量了一下他:“誒,那老人家也不像是兵戶啊。”
兵戶穿得衣服跟農戶截然不同,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
老農笑了笑,也不回答,衝老朱拱手,然後去乾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