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世族如何，老朽無能為力，不過老朽很想知道，齊總管的設想中，世族會如何。”
張甫微笑著問道，他的眼睛因年老而變得渾濁，而此刻卻閃爍出陣陣精光，從一個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並非外表那樣老朽。
齊鳴心中一動，張甫很明顯不是在試探，而是攤牌了，他就是想知道變革之後，世族將會何去何從。
但齊鳴也注意到了他的措辭，張甫並沒有問陛下的意思，而是直接點明了要知道齊鳴的意思，這就說明張甫似乎看穿了一切，真正主導變革的人，是齊鳴，而不是周雲揚！
這個發現讓齊鳴背後發涼，不愧是傳承了千多年的世族家主，洞察力堪稱恐怖，自己已經儘量蜷縮在周雲揚的陰影下了，竟然還是被他洞若觀火的發現了。
若此刻裝糊塗敷衍過去，那就顯得太沒有誠意了，也會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初步信任蕩然無存，齊鳴自然不會笨到出此下策，但也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問道：“老張啊，你覺得我能左右得了陛下嗎？”
“齊總管雖然是個太監，可老朽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陛下諸多決定中，都有你的影子，這點還是瞞不過我的，尤其是這次出征，名義上是皇後和萱妃掛帥，老朽卻知道，統領這支軍隊的人是你，連兵權陛下都舍得給你，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張甫淡然笑道：“齊總管若再隱瞞下去，老朽可要送客了。”
齊鳴也微微一笑，拱手道：“我必須要承認錯誤，之前太小看世族了，以為可以輕易顛覆，不想老張你這麼聰明，若我采取激進手段，恐怕要倒黴的人可能是我。”
“齊總管錯了，不是可能，必定是你，雖然你有經天緯地之才，但終究隻是一個人，充其量有陛下為你撐腰，但陛下的威嚴，還不足以袒護你。”
這話已有些忤逆了，不過齊鳴知道這是事實，周雲揚目前根本無法擺脫世族的控製，就像明日朝會一樣，集體請辭就可讓大周徹底癱瘓，而且這對於世族來說，隻是隨手一招而已。
倘若矛盾不可調和，爆發了最為嚴重的衝突，也許世族的家丁，就足以顛覆周雲揚的皇位。
“不過老朽卻知道，陛下要革新，並非為了所謂的權力，而是真的為天下百姓計，世族傳承了千多年，早已如老朽這般腐朽，確實到了變的時候了。”
張甫微微歎息一聲，繼續說道，他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態度，至少在周雲揚革新朝局這件事上，他是不反對的，甚至委婉的表達了支持的態度。
齊鳴這就有點看不懂了，從張甫的微表情來看，老頭兒說的話確實發自肺腑，可這也不符合一個世族家主的思想。
所謂家國天下，世族秉承的原則就是最優先考慮自己這個世族的利益，甚至在很多世族眼裡，根本沒有國與天下，隻要和世族利益衝突，就會不顧一切的維護利益。
周雲揚的革新顯然已經觸碰到了世族的根本利益，張家作為龐大的世族之一，按理說應該和她死磕到底，而不是張甫現在的態度。
見齊鳴若有所思，張甫微微一笑，說道：“齊總管是在懷疑老朽的立場嗎？”
齊鳴點了點頭，說道：“站在我的角度，聽了你這番話，很難不讓我產生懷疑，我想你可以理解我。”
張甫笑著說道：“張家到老朽這一輩，已傳承了一千三百二十年，若是在老朽的手中破家，還有什麼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齊鳴試探著說道：“你怎麼知道張家會破家，現在雖然不是太平盛世，似乎並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張家吧？”
“齊總管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想套老朽的話是嗎，也罷，既然齊總管想要知道老朽的想法，我就告訴你也無妨。”
張甫歎息一聲，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老朽時常在想，即便陛下不削弱世族，世族真的可以千秋萬代的傳承下去嗎，顯然不是的，現在的世族驕橫跋扈，視天下百姓為草芥，為了自身利益橫征暴斂，以至於怨聲載道，長此以往，怕是要有破家之禍啊！”
齊鳴驚訝的看向張甫，這老頭兒果然有著非比尋常的洞察力，不得不令人敬佩，他已經能夠看出世族的隱憂了，而且還不是自己這樣的穿越者，這份智慧簡直堪稱逆天。
“齊總管知道白蓮教吧，白蓮教多為尋常百姓，土地被世族奪走而沒了活路，於是加入其中，這股怨氣已經衝天，隨時會爆發出改朝換代的力量，這正是老朽擔心的地方。”
齊鳴想了想，說道：“朝代更迭自古有之，張家不是一直能夠傳承下來嘛，你還有什麼擔心的呢？”
張甫搖頭說道：“之前的改朝換代，並非世族引起，而老朽有預感，若是變了天日，最先被清算的不是皇家，不是朝廷，而是世族。”
“老張你能看到這一步，已經說明你高瞻遠矚了，佩服佩服。”
“齊總管不必客氣，老朽隻是想知道，你到底會怎麼對待世族。”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齊鳴也就不再隱瞞，說道：“我不會斬儘殺絕，因為不論百姓還是世族，都是大周子民，我不想因為革新而內耗，否則將會是血流成河，令親者痛仇者快。”
張甫點了點頭，問道：“齊總管的意思，就是讓世族安心做富家翁，從朝堂上退出去，老朽可以這樣理解嗎？”
齊鳴笑著搖頭，說道：“我一直對陛下說，人儘其才，世族中不乏才華橫溢之士，朝廷自然要給他們施展的空間，不過首先要忠於大周，而不是眼裡隻有自己那家的利益。”
“老朽有點懂你的意思了，不過讓世族放棄既得利益，會遭遇很大的阻力，齊總管準備好了嗎，老朽不妨坦白的告訴你，也許會有激變。”
齊鳴微微一笑，說道：“等我擊退燕國三十五萬大軍，看誰還敢在我麵前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