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舟被男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掐斷了要逃離的想法,渾渾噩噩地被塞進了車子裡,等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和封辭行、林如萱、還有顧輕輕的父親站在了醫院走廊裡。
醫院的走廊安靜得針落可聞,到處都是刺眼的白色,空氣裡飄浮著一股厚重濃鬱的消毒水味道。
白晚舟抬頭看了一眼亮著紅燈的急診室,後退兩步,消瘦的背部抵上冰涼的走廊牆壁,似乎找到了支點,她眉頭上的陰影這才漸漸緩解,抬頭看了一眼低低抽泣的林如萱,以及……始終耐心安慰自己妻子的中年男人。
她瞥過眼去,裝作看不到那一幕。
很快,急診室的紅燈熄滅,眾人眼中都流露出擔憂和關切。
顧輕輕躺在病床上,昏迷著被推出來。
一起從急診室走出來的醫生出聲詢問:“你們是病人的家屬?”
林如萱滿臉焦急地點頭:“醫生,我家輕輕的身體是比正常人弱一些,但從來沒有暈倒過,這一次到底是為什麼?她生了什麼病?”
醫生歎了口氣,用一種肅穆的口吻說道:“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根據初步檢查,病人患的應該是腎衰竭。”
醫院走廊的空氣仿佛凝固住。
腎衰竭三個字如雷劈一般,打在林如萱的心房!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雙腿一軟,就在即將暈過去的瞬間,旁邊的中年男人扶住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
林如萱的嘴唇發白,像是塗抹了一層白麵,虛虛地靠在男人的懷裡,四肢凍結地寒冷:“為什麼是腎衰竭……為什麼會是輕輕……”
顧榮輝強忍著悲傷,聽到女兒被醫生宣判得了重病,又看到深愛的妻承受不住打擊險些暈倒。
他咬緊牙關,開口的聲音沙啞:“沒事的,都會過去的……沒事的……”
顧輕輕被轉到單人病房,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慢慢地睜開清澈的杏眸。
她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境,朦朧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與此同時她也看清楚了站在病床邊的男人,綻開一個虛弱的笑容:“阿辭哥哥……”
封辭行深不可測的眸子劃過一抹憐惜,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嘴唇失去了鮮活的色彩,乾澀地裂開幾條縫,因為說話而撕扯出一串觸目驚心的血珠。
“我在,你彆說話。”
封辭行坐在病床邊,按照醫生的囑咐沒有讓剛剛清醒的顧輕輕立即喝水,而是用棉簽蘸了水,一點點地蹭在對方乾裂的嘴唇上。
顧輕輕如同嬰兒一般慢慢吮吸濕潤的棉簽,幾根棉簽過後,她搖搖頭,輕聲細語地說道:“抱歉,最後還是被我搞砸了。”
封辭行的眉峰一揚。
“其實暈倒之前我有感覺的。”顧輕輕望著天花板,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渙散,她猶如一朵燦爛盛開的花朵,忽如一夜遭受了寒潮的摧殘,迅速地乾枯萎靡下去:“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是我太任性了。”
她抬起清淺的眸子,淡淡一笑:“因為我實在太想當阿辭哥哥的準新娘了。”
“彆說了,你好好休息。”封辭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摸了摸顧輕輕的額頭,安慰地說:“訂婚的事先放一放,等你好了之後再說。”
顧輕輕垂下黯淡的眸子,白色的枕頭、床單襯托著女人脆弱蒼白的臉色,好像下一秒女人就會哭出來。
病房門外,白晚舟把這一幕悉數看在眼裡。
她眉心一蹙,低垂下頭,回憶顧輕輕弱柳扶風的樣子,心想怪不得……
顧輕輕是個善良單純的女孩兒,從行為舉止以及上次白晚舟遇見戚莉,是顧輕輕幫了自己一把,甚至為此挨了一巴掌,受了傷。
白晚舟知道,顧輕輕是無辜的。
如今知道對方生了病,偏偏是腎衰竭這種重病,她的眸子深處情不自禁湧現一絲絲心疼。
可是……
想到為了顧輕輕甚至能哭暈過去的林如萱,白晚舟雙手攥緊,長長的指甲用力地嵌入掌心!
顧輕輕擁有白晚舟夢寐以求一切。
美滿的家庭,關心自己的父母,以及優良的出身和家世……
這一切,她都不曾擁有。
當年林如萱毅然決然地拋下了自己,甚至連一滴眼淚都不曾流過。
聽到檢查結果,她知道,顧輕輕的病和那次幫她並沒有關係。
雖然她很感謝她仗義出手,可她沒有辦法真心地同情她,同情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白晚舟眼神一凝,轉身走向了走廊一側。
病房內,顧輕輕孱弱的身體需要休息,封辭行照顧完她,細心地掖了被角,接著挺直身子,離開了病房。
他動作極輕地關上了病房的門,黝黑沉穩的瞳孔環視一圈,沒有看見白晚舟,瞬間臉色一黑。
而此時,白晚舟站同一樓層的樓道裡,麵色糾結地盯著手裡緊攥著的飛機票,頗為複雜地歎了口氣。
倏地,身側伸出一雙修長的大手,毫不費力地奪走了機票!
白晚舟詫異地瞪大雙眼,忙不迭去搶奪機票,表情急切:“還給我!”
當看清楚她拿著的是一張今天的飛機票時,封辭行眼底瞬間挾裹上了濃重的黑雲,語氣冰涼:“你竟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