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萱的臉色一僵,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窘迫尷尬地交織在一起。
白晚舟鴉羽般漆黑發亮的眼睫輕輕顫抖,在眼窩深處投下淡淡的陰影,哂笑一聲。
有的人出生開始就擁有了一切,比如顧輕輕。
有的人從出生開始就在不斷地失去,唯有聲嘶力竭地孤注一擲,才能維持稍不小心就會分崩離析的生活,例如她白晚舟。
而她們兩個人竟然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真是太可笑了!
她愛了封辭行那麼多年,卻無疾而終,然而顧輕輕一出現就那樣迅速又簡單地搶走了自己的一切!
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好像都在教她放棄的含義。
小時候輕而易舉放棄自己的母親,長大後放棄自己,轉身和彆人訂婚的封辭行……
她白晚舟從來都是彆人的備用選項,不用了就可以隨意地扔在一邊。
沒有人問過她的想法,沒有人關心、在乎她……
這些年成長的痛苦和委屈積攢起來,如同一塊塊大石頭沉重地壓抑白晚舟的內心。
她厭惡林如萱,厭惡顧輕輕!
而如今,壓垮她的最後一根導火索就是當年放棄自己的母親竟然要她給錦衣玉食長大的“妹妹”做器官匹配!
白晚舟的手扶住額頭,喃喃自語:“我也是瘋了……竟然會答應見你一麵!”
反應過來她隻覺得搞笑,她竟然在電話裡聽到林如萱嘶啞的哭聲會覺得可憐。
竟然會有那麼一絲期待……
萬一對方後悔當年做出拋棄自己的決定……
白晚舟深吸一口氣,斂去了所有情緒,驅散了所有不可能實現的奢望,淡淡地撩開眸子,裡麵黑漆漆得如雪似冰,薄唇輕啟:“你自便吧,我不奉陪了。”
“小晚!”
女人突然從座位上起身,情緒激動地拉住了白晚舟的手腕!
白晚舟身形一滯,步子一停,卻執拗地不轉過頭看林如萱焦急的神色。
“就當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輕輕!”
林如萱眼眶紅了一圈,絲毫不顧及咖啡廳裡還有其他人,雙膝一彎,意料之外地跪在了白晚舟的麵前!
白晚舟微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眸,聲音冰寒刺骨:“你不用這樣。”
“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會去。”
“你不能不去……你要救輕輕……”
林如萱囁嚅著嘴唇,額頭冒出倉促緊張的冷汗。
她這些日子快要被折磨瘋了,從顧輕輕確診為腎衰竭的那一刻,她的心便開始迅速地消竭乾枯。
記憶裡單純活潑的女兒如今躺在病床上成日地昏睡,白天即使有時候清醒也病懨懨得像流失水分的花朵。
醫生說這種病極其消磨人,同時還會伴有各種嚴重的並發症。
但即使顧輕輕沒有力氣,沒有精神,看見她時,還是會裝作若無其事地揚起笑臉。
她那麼善良貼心的乖女兒,她絕對不會讓她有事!
林如萱幾乎找來了所有和顧輕輕有血緣關係的人,一個個嘗試匹配器官,又一個個配型失敗。
這種無數次和生存希望擦肩而過的落差感沉重地籠罩著林如萱,她這三天裡幾乎沒有合眼睡過覺,不吃不喝,無時無刻不在祈禱。
祈禱上天能放過她的輕輕!
可不間斷的壞消息一次次傳來,短短三天就將她的神經繃到快要崩潰的邊緣。
這三天她一直在醫院守著,今天淩晨再一次收到配型失敗的噩耗。
這是最後一個親戚的匹配結果。
看著匹配報告上標記紅字的“配型失敗”四個字,好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剜進林如萱的雙眼,刺得她頭皮發麻,雙目失神。
林如萱心痛到無法呼吸,驟然蹲下身子,淚水洗刷了整張臉頰。
最後,她想到了最後一個人。
她曾經拋棄的親女兒,白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