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外。
官道西側一處馬場,規模不大,豢養的都是馬家莊子的健馬。
說是健馬,實際上都是些戰馬,數量不多近百匹。
馬場北側是一排箭靶,一個騎在馬上的騎士赤著膀子,持弓射箭。
在戰馬高速運動下,馬上騎士眼疾手快,一支支利箭正中靶心,其中一支箭竟將靶心上長箭射斷。
這種騎術,這種射術,即便在軍中也極為罕見。
射空了箭囊,馬上騎士側身低腰抓起地上插著的長槍。
長槍非是木槍,而是镔鐵大槍。
這镔鐵槍沉重無比,被馬上騎士掄的虎虎生風。
長而尖利使用靈便,槍刃可挑可刺,槍杆又可格擋,既能棒打也能投擲,步兵騎兵兩相宜,有馬無馬都能乾,因此也被稱之為百兵之王。
軍中很少有人用槍,要是步戰攔馬的話可用陌刀,而非長槍,隻有一些馬上將領喜長槍。
這镔鐵大槍是有名兒的,叫做“遊龍”,敢將武器命名為龍的,整個大周朝也隻有頭鐵的馬如龍了。
大槍或揮或挑,或刺或劈,足足小半個時辰,馬如龍才翻身下馬。
小半個時辰不是他的極限,而是胯下戰馬的極限。
將長槍插在地上,陽光灑在了馬如龍古銅色的肌膚上,一身肌肉如同鋼鑄鐵打。
微微有些卷曲的長發披散著,劍眉英挺,黑眸銳利,嘴唇削薄輕抿,五官輪廓極為立體,棱角分明,身材雖是高大卻不顯粗狂。
馬如龍孑然獨立站在馬場中央,散發著一種傲視天地的氣勢。
輕聲對氣喘不已的戰馬低聲呢喃了幾句,馬如龍哈哈大笑,拍了拍馬眼,馬兒邁著盛裝舞步回到了馬廄之中。
一穿著華服的老者眉眼帶笑漫步走來,正是馬如龍大哥馬如風。
馬如風喜歡看自家二弟練武,見了二弟英姿,便能想到少年時在草原上的情形,想起草原好兒郎如同雄鷹一般馳騁天地。
“大哥。”
馬如龍接過下人送來的汗巾,胡亂擦了擦臉,呲牙一笑:“比試一番?”
馬如風笑罵道:“你這混人,莫說比試,便是上了戰馬我這老骨頭怕是都要沒了半條命。”
“大哥你說話越來越像漢人了,不直爽,你年歲大,馬上功夫可沒落下。”
馬如風哈哈大笑,望著鐵槍,笑聲慢慢止住,提起了正事。
“申屠罡這宰輔,是周家天子任的,既是看重此人剛正,亦是想要利用他壓製我馬家,如今申屠罡欲打壓咱們,背後,怕不是周家天子指使。”
馬如龍搖了搖頭:“周恪收了寶馬,還讓文武誇獎了幾句,不像是要刁難咱們啊,會不會是申屠罡那老狗忍不住了。”
“若無周家天子授意,那申屠罡豈會準備發難?”
“我倒是覺得應該那老狗一人謀劃,大哥你想啊,那老狗如塚中枯骨一般,再不動手的話,死不瞑目,再者說,我了解那周恪,此人行事磊落,更是不做委曲求全之事,要是想除掉咱們馬家,也就不會收下寶馬了。”
馬如風搖了搖頭,苦笑道:“當年軍中的周將軍行事磊落不假,從不委曲求全,可你彆忘了,他如今是天子,是皇帝。”
“那你覺著咱們應該怎麼應對?”
“不如你回北地,京中留下大哥一人就好,若是出了岔子…”
“不!”馬如龍極為堅定說道:“要回也是大哥你回去,我要是走了,反而會引起周恪猜疑。”
“倒是如此,那便在觀望一陣,從長計議吧。”
說完後,馬如風從下人手裡接過披風丟給了自家老二,眼神中滿是寵溺。
世人皆知馬家家主是老二馬如龍,老大馬如風更像是個大管家之類的角色。
實則外人不知,兄弟二人更像是父子,單單是年紀就相差了二十五歲,馬如風正好六十,馬如龍三十五。
馬家家大業大,自然不可能就兩個嫡係子弟,原本二人還有兄弟三人姐妹五人,加上馬如風馬如龍二人,兄弟姐妹一共十人。
當年周老板刺殺前朝天子失敗,在帶著兵馬前去京中“支持”前朝大台子之前,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乾掉馬家。
周老板知道,馬家是前朝昏君的鐵杆支持者,不除馬家,就算改朝換代馬家也是個不穩定因素。
事實也是如此,前朝天子連下聖旨讓各地兵馬勤王,除了突然蹦出來反向操作的韓百韌外,也隻有馬家馬如龍準備帶著精銳騎卒趕來京中。
隻不過周老板快人一步,提前派了一支精銳去北地阻攔馬家兵馬,這一支兵馬領軍的人是周老板當年軍中的副帥,此人極為悍勇,抱著必死的決心直搗黃龍殺到了馬家祖宅。
這一戰,周老板的手下全軍覆沒,而馬家也差點被絕了根,核心子弟中,馬家除了馬如風和馬如龍之外,其他兄弟姐妹全掛了,就如風如龍兄弟二人活了下來。
馬如龍本想著帶人來京中宰了周恪報仇,誰知周老板竟然毫無阻礙的入京了,走了個形勢讓前朝大台子樂嗬兩天後露出獠牙火速登基。
等馬如龍帶著人趕到京中的時候,周老板都加冕為帝了,馬如龍也隻能強忍著憤怒道了一聲“恭喜”,裝作不知道自家親族是被周恪的人乾掉的。
周老板沒當皇帝的時候就差點將馬家滅了,當了皇帝,真要是不計後果的硬碰硬,馬家肯定要完蛋。
為了博取周老板信任,馬家兄弟二人也就在京中落腳了,一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看我幾分像從前的模樣,反正就是各種表忠心。
隻不過馬家兄弟與周老板心裡都知道,對方早晚要搞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馬如風改變了馬家的“行事風格”,不再招兵買馬,而是專心“養馬”並交好關外部落,越是如此,周老板就越不敢輕易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