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間,我記憶中的小山村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點變化,但是再怎麼著也不至於滄海桑田,可是,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幾乎完全黑下來了,再加上已經入夏了,路兩邊的大樹早就枝繁葉茂,遮天蔽日了,我竟然一時之間找不到回家的路口了,幸虧有妹妹在旁邊,在她的指揮下,車子到了東邊橋頭一拐就到了我家門前的那條小路。
當車子“嘎吱”一聲停在了大門口的時候,父親和母親他們肯定是早就聽到了車響,已經在家門口等著了,大哥和四弟也在翹首以盼呢。
我們三個趕忙下了車,梓彤走上前去叫了聲爸,媽。
母親激動的拉著梓彤的手,連聲說好孩子,好孩子,累了吧,快家去......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她就往院裡走。我98年夏天去中心中學看四弟的時候,他才剛到我的肩膀,現在往我跟前一站,已經超過我半頭了,一問,這小子足足有1米78了,他才15歲啊,看樣子還得長,估計的超過三弟的1米81,那邊,父親和大哥已經七手八腳的趕忙把電視,行李給搬進了屋裡。
放下箱子,大哥早已經去裡屋拿出了一把剪刀,打開了箱子,我上前去和他一起把電視給抬了出來,然後,又把堂屋八仙桌上的小電視給抬到了一邊,換了上去,但是信號不行,大哥出去到院子裡鼓弄了半天天線,搖來搖去,雖然很清晰,可是還是隻能收到幾個台而已。
父親便擺擺手,說今天不要弄了,明天去鎮上買個好一點的天線裝上就行了,時候不早了,趕快吃飯吧。
母親很是心細,怕梓彤吃不慣我們家裡的麵食,特意事先就給她蒸了米飯。母親還怕她不能吃辣,所以特彆解釋說菜裡放了一點辣椒,如果還辣的話,明天就不放辣椒了。
梓彤就笑了,我趕忙告訴母親說,娘,恁還不知道吧,這湖南人是咱們中國人裡麵最能吃辣椒的了,他們那裡什麼菜都放辣椒的,恁啊,下次炒菜該放多少就放多少。
是嗎?母親聽完也樂了,說,這我哪裡知道啊,管,明天炒菜我就按照咱們的口味來了奧,不過,孩子,今天這不對你的口味了吧,我們這裡人吃菜都重口味,很鹹的,炒菜時候我還念叨著少放點鹽,可是一放就收不住手了,你嘗嘗鹹不鹹,要不,我去給你單獨再炒個辣椒雞蛋?
梓彤忙夾了兩棒子菜,說,不用了,不用了,沒事的,不鹹的。其實深圳那邊天氣比較熱,我們平時吃辣椒也不多的,不然容易長痘痘。
對,對,對,深圳那邊天氣熱,人的火氣也大,吃太多辣椒會受不了的。
是的,是的.......
忽然,我發現母親的聲音有些異樣,趕忙抬頭仔細一看,原來她嘴裡有些空了,母親看我發現了她的秘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哎,人上了年紀,沒有辦法啊,這牙都掉了六顆了。
我很驚訝,兩年前走的時候,母親滿口的牙都還好好的,現在怎麼說掉就掉了呢?
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年,妹妹和三弟同時考上了大學,麵對巨額的學費和每月的生活費,母親愁的厲害,這一發愁,就上火了,沒幾天牙齦都腫了,連吃煎餅都嚼不動了,隻好用稀飯泡著吃。儘管如此,她連幾毛錢的止疼片都不舍得吃,再加上地裡的活也不能丟下啊,實在疼的受不了了,就從井裡軋上一瓢涼水,含在嘴裡,拔一拔火,試圖緩解一下疼痛。
最後火是下去了,可是牙也開始鬆動了,先是掉了一顆,接下來又是一顆,一顆的,到了去年,就掉了整整六顆牙。
哎,聽到這裡,我是羞愧的無地自容啊,一方麵是心疼母親,一方麵是自責啊,我打定主意了,照這樣下去,那還不得整口牙都得掉光啊,必須得趁早鑲上,這幾天,看哪天有空就帶母親去看看牙醫。
飯還沒有吃完呢,住在隔壁村的大舅,大妗子,二舅,二妗子等,本村的叔叔,嬸子,大爺,大娘,堂哥,堂弟等等,還有左鄰右舍,都知道我回來了,而且還買了大彩電,紛紛跑過來看熱鬨。
一時間,屋子裡就坐滿了人,我們也趕快三口兩口的把飯吃了。我一抹嘴巴,連忙站起身來,走上前去,一一給他們敬煙,點煙,幾個婦女湊到了母親身邊,上下打量著梓彤,母親給梓彤一一介紹了一下,梓彤也衝著她們打了招呼,有叫嫂子的,有叫嬸子的,有叫大娘的,還有叫她嬸子的,特彆是有幾個三四十歲的人管她叫嬸子,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滿臉通紅。
母親一邊和她們說著客氣話,一邊忙著收拾碗筷,梓彤也過去幫著準備一起收拾呢,母親趕忙伸手攔住了她,讓她坐那裡歇著,陪鄰居們拉拉呱,這邊妹妹和一個嫂子早已經拿起了碗筷盤子去了鍋屋.....
客廳裡,一大群人圍著我,或坐,或蹲,這個問我深圳亂不亂,是不是經常打死人,都沒有人管啊?
那個問我,俺兄弟,我可聽說深圳到處都是錢啊,去那裡打工就和撿錢一樣容易,是的吧?
還有的人問我,國兒,你跟著外國人乾,是不是領外國的錢啊?那錢在咱們這裡能花出去不?
......
總之,什麼樣的問題都有,千奇百怪,五花八門,我也知道他們都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怎麼傳進他們耳朵裡的,很多傳說稍微那麼想一想就可以辨彆的出來真假啊,這難道說他們是傻子嗎?
你要真是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這些人才不傻呢,他們一個個都精明的和猴似的,那他們又為什麼在這裡胡扯八連呢?其實,這就是中國人的生存之道,大家夥聚在一起,總要有個話題聊聊啊,彆人能插上嘴,你什麼都不知道,豈不是顯得你吊用都沒有了,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啊,所以,他們這個時候寧願冒著被彆人認為沒有腦子,也要說上那麼兩句,以此來表明,我是可以和這從深圳回來的人說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