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應該是被收拾過。
但黏在銅鏡上,沒撕乾淨的喜字。
還有擺在屋角的兩隻簡陋喜餅匣子。
卻明確告訴宮百戶。
曾有人滿心期待,在這屋中準備婚禮。
這裡,就是那個再婚不成,被人聯手逼死的可憐女人的房間。
宮百戶振奮至極。
他欲趁著勁,故技重施拖來妝台墊腳。
隻是手觸上妝台,便忍不住喘息一聲。
咬掉了指甲蓋的手,鼓鼓脹脹的跳痛。
指尖又熱又辣,疼進心底。
就這一疼,一分神的功夫。
宮百戶沒有及時留意到,一隻蒼白的手在觸及他身上朱砂前顧忌的縮回。
宮百戶將蠟燭擺在妝台上,垂頭用牙將綁在手上的綁帶紮緊,想要稍止疼痛。
妝台上一麵銅鏡,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下,印出宮百戶模糊的臉。
在他的臉旁邊,懸著另一張黑發覆麵的臉。
那臉虛虛懸停在宮百戶的右邊肩頭,並不觸碰他沾著朱砂的身子。
臉的主人抬起手,翹起尾指。
這根煙霧一般的半透明手指,避開有朱砂的地方。
緩緩的探進宮百戶的左耳耳孔。
宮百戶渾身一震,搬運桌子的動作頓時停住。
接著他這五大三粗的身軀,腰一擰,坐到了妝台的小花凳上。
雙腿並攏,淑女的擺在一側。
眼上迅速的蒙上一層白色翳殼。
兩隻眼珠像是無機質的白石頭子一般。
而後在燭光中,將臉湊到了銅鏡前。
空著一隻手便去摸胭脂。
高壯的背影側頭梳妝,瞧著詭譎無比。
……
“老田,救……”
白色的光照下來。
宮百戶愣神半晌,他忽然皺眉。
老田是誰?
好似一個陌生男子的名字。
他為何會叫一個陌生男子?
宮戰微微蹙眉有些想不明白。
但隨即他也無暇多想,一隻手從旁伸來,扯了扯他的衣角。
“小姑姑好沒規矩!”
相貌平平,右眼下一粒小痣的女孩皺眉。
兩條小細眉毛蹙成尖酸八字。
她沒意識到,自己這晚輩憑什麼訓斥長輩。
繼續道:“現在江南女孩都要裹腳,能裹腳是我們的福分。”
“裹一雙漂亮的腳,以後才好嫁個好人家。”
說道嫁個好人家時,眼下有痣的小姑娘眼中閃過不符年齡的光彩。
她很有誌向,也欲說服彆人認同她的誌向。
宮戰張嘴想罵,但嘴巴卻好像不受自己控製開口道:“可是好疼啊!”
“太疼了,以後連走路也怪模怪樣。”
“我不想嫁什麼好人家,我隻想自由自在的走路。”
宮戰嘴巴開合,用同樣稚嫩的女童聲音說道。
聽了他的回應,眼下有痣那女孩露出十分厭惡神情。
“父兄命令聽著受著就是,難道同胞骨肉他們會害我們嗎?”
宮戰還沒從這莫名的對話中回神。
門吱呀一聲響。
一個婦人滿臉討好,領著一個叼煙杆的婆子進來。
“夏嬸,裡邊就是我的閨女和小姑子。”
“裹腳一事,就勞煩您了。”
宮戰抬眼去看,隻見那叼著煙杆的老婆子神情冷淡收了婦人遞的銀子。
“這兩丫頭都那麼大了,有些費事,不過……就看我的吧!”
這老婆子說著,提來一隻箱子。
箱中滿是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