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浩然書院。
山長獨坐在竹林之中。
與他對坐的是大周國師袁天罡。
二人在對弈。
龍清泉與李淳風侍候在他們身後。
這是二人下的第二盤棋。
二人下第一盤棋時長安尚且在被草原蠻族圍困之中。
如今長安已經解除危險,二人的心境自然也大為不同。
二人都是棋藝高手,雖然並非專精於此,可實力也不差。
龍清泉和李淳風看的津津有味,這一盤棋能夠偷師的東西太多了。
不止是兩位大佬的棋路,更是他們在麵對各種局勢時候的處理。
“天下太平了嗎?”
山長落子,不疾不徐的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
袁天罡淡淡回應。
“好一個天機不可泄露啊。”
山長悠悠道:“我看西邊不太平。”
“西邊不晴東邊晴,西邊不雨東邊雨。”
袁天罡打了個機鋒道。
山長嗬了一聲道:“袁天師,你整日守著你那個什麼天道有甚的意思,倒不如出來。憋在心裡多難受啊。”
“這有什麼難受的,若是連這點城府都沒有,還做什麼國師。”
“罷了。”
山長搖了搖頭:“你不願意,就不勉強你了。不過你不我不,朝廷也就不可能未雨綢繆,提前應對了。”
“一切都是定數,都是命數。”
袁天罡和聲道:“我們雖然是修行者但也不能肆意乾涉天道,否則必被天道所誅。”
知道的東西越多,敬畏的東西便越多。
敬畏的東西越多,不敢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袁天罡是一個謹小慎微的性格,沒有足夠的把握他是不會輕易的發表意見的。
西邊肯定不太平,但是他們這個時候告知朝廷就等於泄露了天道,若是老天爺怪罪了下來,哪怕是超品大宗師也扛不住。
山長卻是不以為意。
“天道是什麼,是所有人意誌的集合。既然是所有人,裡麵就有你的,我的。”
“既然如此我們其實隻是出了自己的想法,是替天道出了想法,我們何錯之有?”
“…”
論耍嘴皮子,袁天罡自然不是山長的對手。
山長那可是讀書人,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耍嘴皮子。
便是再給袁天罡十年的時間修煉內功也拍馬難及。
“不這些了,我那義子吧。”
袁天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話鋒陡然一轉道:“也就是伱那個徒兒。”
“他什麼?”
山長顯得很是好奇。
“我觀他最近有可能破境入五品。”
“五品…”
山長沉思片刻道:“倒也不算什麼大事。”
在超品修行者眼中,五品確實不是多麼高深的境界,可對於趙洵自己而言卻可以算的上是一個大的突破了。
“五品的境界在九品中是一個臨界點,轉折點。”
袁天罡頓了頓道:“若能邁過這道坎,意味著接下來必定有所成就。”
“然也。”
“可你也知道我那徒弟的境界遠不止五品那麼簡單。”
笑話,他山長收的徒弟哪個不是四品以上。
二品的就有數人,甚至有人可能突破一品那道門檻。
以趙洵的天資,山長覺得至少有一品的潛質。
至於能否達到超品大宗師境界,其實山長也不是很清楚。
因為超品和一品不同,看的是所謂的機緣。
若是機緣到了,則可能輕鬆破境入品。
若是機緣未到,則可能一輩子都捅不破那層窗戶紙。
“或許他可以去一趟河西,也許對他增進修為有好處。”
袁天罡似是若無其事的提了一句。
但山長自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嘖嘖嘖,那好,老三啊你去與你小師弟,若是有機會,去河西走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龍清泉連忙抱拳:“遵命。”
…
…
卻龍清泉離開終南山浩然書院之後便隻身前往長安城。
如今長安城已經解除了戒嚴,龍清泉出入完全無壓力。
當然,即便長安城封閉城門戒嚴龍清泉也不會遇到任何的阻力。
因為他可以禦劍飛行,直接飛到長安城中。
已經去過幾次不良人衙署的龍清泉一路輕車熟路的抵達衙門前。
他輕易的一閃便來到了衙門裡。
這就是頂級修行者的神通。
符陣於他們而言並沒有太多的限製。
“三師兄你怎麼來了!”
看到龍清泉後趙洵直是興奮極了。
對他而言三師兄是他在書院之中最親的人。
雖然三師兄性格傲嬌了一些,但其實人極好。
這一點在和三師兄日常相處的過程中趙洵體會的很明顯。
那次江南道之行,若非三師兄的悉心嗬護趙洵真有可能遭遇不測。
當然了,趙洵也救了龍清泉一次。
兩人算是扯平了。
“唔,是山長叫我來的。”
龍清泉雙手一攤,實話實道。
“山長?他老人家是有什麼絕世功法要傳授我嗎?”
趙洵對此很是期待。
因為作為一名修行者,要想提升修為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在戰鬥之中破境。
戰鬥之中人的各項能力都會被放大。
所以破境也會更加容易。
趙洵本來很期待能夠在長安之戰中突破修為。
可是沒想到長安之戰最終是雷聲大,雨點小。
而且基本是神仙打架。
山長、袁天罡、鄭介、魔宗大祭司、南蠻巫蠱師、東越劍聖。
基本上是3v3的對決。
最終長安一派的修行者聯盟取得了完勝。
攻打長安城的一方則是潰敗。
趙洵根本就沒有發力的機會。
“那倒是沒有。山長是建議你有機會可以去河西走一走。”
三師兄龍清泉如實轉述道。
“去河西?”
這個答案多多少少有些出乎趙洵的意料。
要知道河西可是十分遙遠的存在。
在趙洵的印象中距離長安那是數千裡。
這個時代雖然有修行者,但也不可能一日抵達。
除非動用傳送術。
趙洵去河西最快的方式就是騎龍飛行了。
那也得幾天時間。
可關鍵是好端端的山長為何要讓他去河西?
山長絕對不會沒用的話,所以山長一定有他的道理。
趙洵追問道:“三師兄,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聲。”
龍清泉不由得苦笑一聲,雙手一攤道:“小師弟啊,你就不要為難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很是無奈的道:“實不相瞞,是山長和袁天師在下棋。下著下著就聊到了所謂的天道之上。”
他稍頓了頓,咽了口吐沫道:“山長在探袁天師的口風。但袁天師的嘴巴很嚴,什麼也不肯透露。”
龍清泉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所以山長便提到了你,果不其然袁天師坐不住了,透露了你的機緣在河西。”
“嘖嘖…”
趙洵這下是聽明白了。
機緣這個東西有的時候真的很玄妙,不清道不明。
你不關注它的時候吧,他一下子冒了出來。
若是你關注它吧,它反而遲遲不冒頭。
小爺信了你的邪。
“山長有我什麼時候動身好嗎?”
“那倒是沒有…”
趙洵這下徹底無語了。
機緣這東西是有時效性的啊,總不可能一直有效的啊。
若是過了有效期趙洵還一頭紮進去了豈不是白費?
他又不傻,虧本的事情是不可能做的。
“那是不是越快越好?”
趙洵隻得試探道。
“山長沒有,但我尋思著是。小師弟,這種事情向來是趕早不趕晚啊。”
趙洵仔細想了想,發現三師兄的也有道理。
“但是我怎麼開這個口呢。畢竟我現在還有官身,是要點卯坐班的啊。”
這就是打工人最苦逼是地方了。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
趙洵此前一直是狂暴工作模式,現在突然要休假,黑心的老板顯隆帝肯定是不會批的啊。
“這個嘛你不用擔心。”
三師兄龍清泉高傲的揚起頭:“既然是機緣,那應該是顯隆帝會主動找你。”
“唔這樣便好。”
…
…
王忠益案迅速有了結果,經過三司會審判定王忠益有罪。
罪名是與北方蠻族暗通款曲,通敵叛國。
三司建議將王忠益淩遲處死。
審理結果很快送到宮中,送到了顯隆帝的麵前。
顯隆帝毫不猶豫的批準了。
這大大出乎了朝中眾臣的意料,其中就包括了不良帥鄭介。
當王忠益被送往西市刑場之後不良人上下才得到消息。
毫無疑問顯隆帝是想要打一個閃擊戰,打群臣一個措手不及,以防止有人替王忠益求情。
由於是淩遲處死,一時半會王忠益還難以斃命。
淩遲又叫千刀萬剮,行刑過程犯人十分的痛苦。
等到趙洵等人趕到後,王忠益已經被淩遲了一半,隻剩下了一口氣在。
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
趙洵此刻已經在心裡把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罵的狗血噴頭。
可是有什麼用?
王忠益已經死了。
“明允,忍住!”
賈興文最是了解趙洵,生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蠢事,一把攥住了趙洵的手。
“賈大哥你放心,我不會犯傻的。”
趙洵深知顯隆帝的無恥,這種時候趙洵若是控製不住情緒,接下來肯定要被顯隆帝針對。
在確認自己的實力已經可以抗衡朝廷之前,趙洵不會貿然翻臉。
“好啊。這就好,這就好。”
聽到這裡賈興文總算是能夠放心了。
…
…
趙洵沒有忍心看完行刑過程,而是和賈興文、旺財直接返回了不良人衙門。
回到衙門後趙洵的情緒再也難以壓抑,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奔流而出。
“節哀吧,明允兄。”
旺財拍了拍趙洵的肩膀道:“誰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的,可事已至此已經不能改變了。”
是啊,事已至此,趙洵即便再悲傷又能如何呢?
此時此刻趙洵才真切體會到了封建皇權的可怕。
一言可定人生死,完全淩駕於律法之上。
大周律例在顯隆帝麵前就是一個屁。
這樣的朝廷還值得讓人效力嗎?
趙洵第一刻感受到了迷茫。
“明允,馮大人叫你去一趟。”
賈興文實在不忍心在這個時候打擾趙洵。
但他知道馮大人肯定也是為了他好,所以還是告知了趙洵。
“好,我這就去。”
…
…
不良人衙署,二層樓。
趙洵麵對著不良帥馮昊一時間不知道該什麼。
“本官知道你此刻心裡難受,但是已經是這樣了,你還是看開一些吧。”
馮昊見趙洵的情緒不太穩定,便清了清嗓子道:“本官給你放幾日假,你好好休息休息,平複一下心情。”
“不必了。”
趙洵第一次拒絕了馮昊。
馮昊愕然。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過這個結果。
“為什麼?”
“因為我要去河西。”
趙洵斬釘截鐵的道。
“如果一定要換個環境,我想換的徹底一些。”
“河西?為何你突然之間要去河西?”
馮昊對趙洵的請求疑惑不已。
“因為那裡有蠻族圍攻,因為朝廷不打算增援。”
趙洵直接點道:“朝廷雖然沒有作為,但我想有所為。”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外人聽到那可是很危險的。
但是馮昊卻沒有責怪趙洵。
因為他內心也很失望。
不光是對朝廷,更是對顯隆帝。
王忠益之死就是一個導火索,把所有的矛盾都激化了。
當然了,馮昊不會對顯隆帝做出什麼失敬之舉。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但馮昊不敢肯定趙洵也會這麼想。
所以讓他出去走走避一避也是好事情。
“我會替你安排。”
馮昊淡淡道:“陛下那裡應該也不會乾涉。”
不良人內的人事任免,工作調動都在不良帥馮昊的職責範圍。
所以顯隆帝不會乾涉。
“多謝大人。”
“你想什麼時候啟程。”
“越快越好。”
趙洵此刻真的不想再在長安城裡停留,因為隻要他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顯隆帝那張讓人惡心無比的臉。
這張臉惡心的趙洵想吐,惡心的他想要撕碎顯隆帝虛偽的麵具。
可是他還有家人在長安,所以他不能這麼做。
所以趙洵決定離開長安。
隻要他離開了長安至少短時間內就不會再想到顯隆帝了。
這對趙洵來無異於是莫大的安慰和解脫。
“好,三日之內你便可以啟程。”
…
…
趙洵執意在短時間內離開長安城,因為他不想再看到顯隆帝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既然早走晚走都是走,那麼早走沒毛病。
不良人衙門這邊是沒什麼問題了,接下來就看以什麼名義去河西了。
趙洵估計多半會是以領兵的名義。
畢竟現在河西不太平,尤其是瓜州和沙洲,如今還麵臨著西域三十六國聯軍的威脅。
之前是長安被圍困,朝廷騰不出手來,如今若是再不派出軍隊增援就實在不過去了。
利用這段時間,趙洵也好回到家裡跟家人道彆。
由於趙洵平日裡一直都是待在衙門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妹子立即毫不猶豫的撲了過來。
小蘿莉最近吃胖了不少,那個身材噸位啊,趙洵直是被撞了一個透心涼。
“洵哥哥抱!”
雖然小蘿莉又長了一歲,可是小奶音還是沒有消。
這奶聲奶氣的直是叫人融化。
趙洵心裡不由得一暖,輕拍了拍妹子的後背道:“乖,今天哥哥回來有要事找爹娘,你先自己去玩。”
趙洵的狀態讓趙丹姝覺得很奇怪很陌生,側歪著腦袋道:“嗚嗚嗚,哥哥不喜歡我了。”
趙洵這下徹底無奈了。
“好,那你跟我一起去。”
一開始趙洵是想瞞著小蘿莉的。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索性一起告訴他們。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門了,小蘿莉應該能夠接受。
…
…
“爹,娘,孩兒不日就要前往河西了,此次是特地回來跟你們拜彆的。”
罷趙洵衝爹娘磕了頭。
一旁的趙丹姝作驚訝狀:“什麼,洵哥哥你要去河西?”
“嗯。”
趙洵點了點頭。
成國公趙淵默然不語,娘親則是急聲道:“這好端端的怎麼就要走。洵兒啊,河西可是淒苦之地。你為什麼要去河西呢?”
“娘,沙洲、瓜州起了戰事,孩兒理所當然要去保家衛國。這和我們長安守衛戰時的情況不是一樣的嗎?”
“可是我們在長安,長安有長安的人守護,沙洲有沙洲的人守護,為什麼要讓長安的人去沙洲守護呢?”
“…”
趙洵一時間無語。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而長安的達官顯貴,貴族階層理所當然的覺得彆人都是欠他們的。
長安有難,全國各地州縣都來馳援,他們就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彆的地方有難,需要長安方麵的支援了他們就開始犯難。
這也就是趙洵的親娘,若是換了一般人趙洵還真的忍不了。
“娘,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孩兒雖然不才,也希望為天下做點事。”
趙洵用的是天下,不是大周不是朝廷更不是顯隆帝。
因為他心眼裡已經對腐朽的朝廷失望透頂。
這個朝廷當中固然也有仁人誌士,有一腔熱血的少年、青年。
但有那麼幾座大山壓在他們的身上,就使得他們難以施展拳腳。
“好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老爹趙淵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兒有如此誌向,實乃我趙家之幸。”
“謝謝爹。”
趙洵對此感到欣慰。
“爹,我這次去可能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你們要保重好身體等我回來。”
趙洵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雙親的身體的,二老年紀越來越大,雖然國公府的生活養尊處優,但你永遠不知道意外什麼時候會發生。
“放心吧,你隻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相較於以前,趙淵對於趙洵確實放心了不少。
這主要是因為趙洵在這一年來成長了許多。
趙洵現在不再依賴於家族,從家族中汲取營養,而是能夠作為一顆參天大樹給予家族庇護。
所以趙淵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一定要走嗎?”
娘親似乎還是有些不死心,湊近一步攥著趙洵的雙手道。
“娘我一定要走。”
趙洵毫不猶豫的道。
“您多保重。兒子保證會好好的回來。”
…
…
事實證明,馮昊還是靠譜的。
他保證了的事情多半都能夠做到。
一日之後馮昊找到趙洵告知了顯隆帝的決定。
“陛下決定派遣一個慰問團前往前線慰問將士。你便跟著這個慰問團一起走吧。”
慰問團?
趙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什麼操作?
“馮大人,沒有軍隊嗎?”
“有一千人的護衛隊,但是沒有大量軍隊。”
馮昊乾脆利落的道。
趙洵這下心涼了半截。
如今河西已經打成了這個樣子,朝廷仍然沒有派兵增援的意思,完全就是任由河西自生自滅啊。
看來顯隆帝這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必須留下大量的軍隊拱衛長安才會覺得心安,否則就沒有安全感。
但這樣一來其他邊關的壓力就會增大不少。
“沒有可能爭取了嗎?”
“沒有。”
馮昊歎息一聲道:“咱們這位陛下的主意很正,他認定的事情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稍頓了頓,馮昊接道:“所以啊,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勸你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觸陛下的黴頭。這個機會也是我竭力為你爭取來的。”
趙洵默然,他知道馮昊的是實情。
顯隆帝剛剛殺了王忠益,這種時候殺心很盛,便是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
“多謝馮大人,屬下明白了。”
馮昊已經做出了他範圍之內最大的努力,趙洵不能認死理。
“你這次去沙洲不要在涼州停留。如果有可能最好繞過涼州。”
思量再三,馮昊還是給出趙洵建議。
“涼州?為什麼屬下要繞過涼州?”
“因為魏王的封地在涼州。”
馮昊斬釘截鐵的道。
趙洵聞言不由得脊背發涼。
魏王…
魏王李璉!
若不是馮昊提醒,趙洵險些都要忘掉這個人了。
魏王之所以這一年來在長安城沒有什麼存在感都是拜趙洵所賜。
若不是趙洵和魏王李璉當初爭風吃醋,被魏王從酒樓之上推了下來“墜亡”,也不會有魏王被顯隆帝責斥提前到封地就藩的情況。
而且魏王的封地也從原本富饒的青州改成了荒涼的涼州。
魏王如何能不恨他?
這真的是冤家路窄啊!
當然如今的趙洵其實並不是原先的趙洵,隻是魂穿到了現在的趙洵身上。
關鍵是魏王李璉不知道啊。
魏王隻知道是趙洵害得他失去了太子之位的爭奪權。
趙洵若是死了倒也罷了,但偏偏趙洵又活了過來。
這讓魏王如何能忍得了?
偏偏趙洵這個時候還要去河西…
去河西怎麼可能繞的過涼州?
若是趙洵一個人刻意去繞或許勉強還行,可他們是一整個慰問團啊。
趙洵總不能對一千來號人發表一個演講,演講題目叫做那年那月我和魏王殿下的仇怨吧?
這不合適啊。
如果秉持著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那趙洵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可能服他們的。
看來這真的是件難辦的事啊。
“屬下記下來了,能避則避,如果實在避不開,那屬下保證不首先挑起爭端。”
趙洵這句保證不首先挑起爭端就很妙。
一般人很難理解其中精髓。
但馮昊卻是懂王本王啊。
“保護好自己,本官相信你。”
趙洵也聽明白了馮昊的弦外之音,抱拳道:“遵命。”
…
…
前往涼州一事趙洵並沒有刻意跟書院的師兄師姐們講,可最後書院的師兄師姐們還是知道了。
不用都知道這是旺財這個大嘴巴的功勞。
小胖子彆的本事沒有,但乾飯和傳閒話吹噓的本領卻是一絕。
什麼事情到了他的嘴巴裡絕對撐不過一天就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趙洵心道他可真的是太難了。
“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兄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我。我隻不過是去一次河西而已。”
“嘖嘖。我信你個鬼啊。”
二師姐劉鶯鶯伸出一根細如白蔥的手指在趙洵的眉間輕輕一點,隨後嬌嗔道:“上次去江南道照理來應該是比去河西更安全的對吧?可你呢,竟然連一個魔宗修行者都打不過。若不是青蓮道長和你三師兄合力,你就撲街了啊。”
臥槽,這件事看來以後是繞不開了啊。
黃州一戰對趙洵來絕對算的上是一次經典無比的屈辱戰例。
經此一事後,他在書院之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可憐啊,可憐他這麼一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小帥哥竟然被二師姐鄙視了。
關鍵二師姐方才的語氣分明就跟看小孩子一樣。
這讓趙洵覺得自尊心嚴重受損,尊嚴被踐踏啊。
得虧這麼的是二師姐,若是換了其他什麼人趙洵非得要拚命不可。
當然了,大師姐還是很貼心的。
她拍了拍趙洵的肩膀道:“小師弟你不要有壓力。我們不會跟你同行的,而是會隱藏在暗處。如果你有危險,我們會出來幫助你。如果你沒有危險,我們不會打擾你正常生活的。”
“…”
臥槽,這就是傳中的隱形保鏢嗎?
趙洵覺得這樣雖然聽起來好一些了,但是本質上也沒有什麼不同啊。
歸根到底,還是要跟在趙洵的身後,隻是隱蔽了一些。
三師兄龍清泉清了清嗓子道:“小師弟你就不要再拒絕了。再怎麼這也是師兄師姐們的一番好意啊。”
“對啊對啊,你看看你這樣一直拒絕,我們很尷尬的。”
“小師弟你就從了吧。你若是不從,我們不會放你走的。”
六師兄和十師兄唯恐天下不亂,看熱鬨不嫌事大,竟然加入了勸團之中。
哦不!
趙洵隻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條深海魚,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他真的是太難了。
“咱們這麼大陣仗,彆人會怎麼想?”
“都了不會讓他們察覺到的。我們都是三品以上的修行者,可以輕鬆的隱匿行蹤,這一點小師弟你應該是相信的吧?”
三師兄龍清泉很是淡定的道。
“小意思咯,你就放心好了,不會惹人起疑給你添麻煩的。”
“我能選擇拒絕嗎?”
“不能!”
書院眾人異口同聲的道。
“…”
趙洵知道木已成舟,隻能認下了這個現實。
“我們呢就當是雲遊天下了。還彆這河西我們還沒去過呢。”
六師兄盧光鬥津津有味的道。
當年他遊曆天下,三年時間不知道走過多少名山大川。
可是他卻沒有去過河西,更沒有去過西域。
進入長安,在終南山修行後盧光鬥便很少再離開雲遊。
上一次陪著趙洵去江南道卻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出遠門。
盧光鬥一直有一顆少年躁動不安的心,如今得了機會自然要好好遊曆一番。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三師兄吟誦道:“山長教育的好啊。這也是我們書院曆來培養人才的模式。用小師弟你的話,那就是理論結合實踐…”
“…”
趙洵此刻心中已經飄過了無數羊駝。
平日裡也沒見書院的這些師兄師姐們這麼能會道啊。
為啥現在一個個都跟相聲演員,脫口秀演員一樣啊。
媽呀,這誰頂得住啊。
趙洵當然不敢再拒絕。
若是再拒絕下去,還不知道書院的師兄師姐們會想出什麼奇葩的理由來勸趙洵。
罷了,罷了,他從了還不行嗎?
…
…
書院少年團這次重組,加入了大師姐、二師姐為首的中年女性。
團的規模大了,影響力也增加了不少。
但是師兄師姐們還是履行了承諾,並沒有對趙洵進行過多的乾涉。
書院是書院的路線,朝廷慰問團是朝廷慰問團的路線。
兩者在通常情況下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除非發生意外。
出發的當天,趙洵和賈興文、旺財作彆。
本來二人是想要和趙洵同行的,但被趙洵給勸住了。
“旺財,賈大哥你們回去吧。送君千裡終須一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身上也有自己的責任,不必擔心我。”
趙洵的朋友很多,但過命的兄弟卻屈指可數。
旺財和賈興文絕對可以占有一席之地。
趙洵很珍視這段友誼,自然不希望他們以身犯險。
趙洵好歹也是六品修行者,危急關頭可以自保,賈興文和旺財就不行了,留在長安才最安全。
…
…
“長安有多繁華,其他地方就有多荒涼。”
離開長安西行之後,一連十數日在荒郊野外紮營,讓趙洵如是感慨道。
如果不是顯隆帝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裁撤了從河西到長安的驛站,情況應該不會這麼差。
可是現在從長安出發的慰問團竟然連個晚上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隻能鑽帳篷。
這簡直是太慘了。
慰問團的官員們雖然嘴上不,但心裡已經將顯隆帝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趙洵現在竟然有些期待到涼州了。
雖然涼州有魏王李璉這個死對頭,但是也有大宅子住和熱水澡洗啊。
再了魏王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公然動手行凶吧?不敢吧不敢吧?
即便魏王真的是個愣頭青,或者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下定決心對趙洵動手,趙洵也全然不懼。
因為他背後有書院啊。
師兄師姐們就在暗處。
隻要趙洵有危險他們絕不會坐視不管。
屆時魏王一定會後悔的。
當然,這件事趙洵不會率先發難。隻要魏王保持低調,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那麼趙洵也不會生事。
和氣生財,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知不覺間趙洵進入了夢鄉。
他睡得很甜,夢境也是相當的真實。
趙洵又出現在了向西遷移的那個部落旁邊。
這一次他又變成了旁觀的視角。
小男孩烏拉爾騎在一匹駱駝的背上。
駱駝的駝峰已經乾癟,顯然食物不足的問題不光影響到了人,還影響到了牲畜。
“該死,真的該死!”
烏拉爾不停的扯著駱駝嘴上的嚼頭,不管他多麼努力就是無法令這畜生挪動一步。
“快點,快點動一動!”
這片草場已經枯黃,他們在轉場的過程中曾經短暫的在此停留了一段時間。
但現在是時候出發了。
繼續留下去不僅牲畜會餓死,人也會餓死。
他們當初之所以離開家鄉,離開那片熟悉的草原就是因為已經難以生存了。
轉場遷移的過程是很痛苦的,但這是他們必須要走的路。
據在西域那裡水草豐美,牛羊有吃不完的野草,人也能有足夠的饢和奶酪吃。
為了到達那個夢想中的地方,他們必須克服一切困難。
忽然雷聲大作,烏拉爾抬頭瞧去,隻見水蛇一般的閃電劃過天幕,在天空中撕開一道明顯的口子。
緊接著傾盆大雨滂沱而下。
“下雨了!下雨了!”
烏拉爾狂喜道。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見過下雨了?
幾十天?一百天?
雨水對於遊牧民族來意味著一切。
老天爺隻有降下豐沛的雨水,草場才能長出足夠的青草。
隻有青草豐足,牛羊才能有足夠的食物,才能吃的膘肥體壯。
這是一種循環,誰都繞不開的循環。
緊接著部落中的其他族人也欣喜若狂的揮舞著拳頭張開嘴巴去接雨水喝。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水了。
缺水使得他們的嘴唇乾裂。
而現在有些微腥的雨水在他們喝來卻是猶如瓊漿玉露一般美味。
“不用再走了,至少短時間內我們不用再走了。”
疲憊使得幾乎每個族人都厭倦了無休止的遷移。
他們希望能夠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對草原遊牧部落來,隻要有草場的地方他們就能生活,絲毫不用擔心適應性的問題。
烏拉爾將駱駝勒的跪下,隨後他從駱駝背上輕巧的跳了下來,虔誠無比的跪倒在地磕頭道:“願蒼天降下喜雨…”
這是老巴斯求雨時候的祭詞。
烏拉爾一直忘記不了這個部落傳奇。
在他的腦海深處一直留有一片區域,那片區域是關於老巴斯的記憶。
老巴斯每一次的跳神烏拉爾都記得,那矯健的步伐,那虔誠無比的表情。
可惜老巴斯的虔誠沒有換回一場救命的大雨。
最終部落不得不選擇西遷。
老巴斯也在隨後病倒死去了。
但是不知怎的,烏拉爾一直覺得老巴斯其實並沒有死,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存活著。
“是老巴斯,是老巴斯在天上為我們祈願哩。”
烏拉爾如是道。
他堅信是老巴斯的祈雨最終感動了上蒼,才會在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降下甘霖。
這場雨對部落來實在太關鍵了。
有了這場雨他們一定能夠活下去。
老巴斯啊,你看到了吧,這是長生天的眼淚,也是你的祝福。
…
…
趙洵醒了。
他能清楚的記得夢中的所有場景。
烏拉爾,駱駝,大雨…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腦子裡放電影一樣。
他也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這種感覺。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夢到這個人的生活,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個烏拉爾不會是他的一個雙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