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彥成小時候的遭遇,惠貴妃心中無限酸楚,她隻恨自己沒有走進皇帝的心裡,才使得彥成一直不得皇上偏寵。
道罷她又覺得不妥,遂囑咐道“這些個舊事,你聽聽也就罷了,不要在彥成跟前提起,他自尊心極強,不喜歡提這些傷感之事。”
瑾嫻卻覺得,有時候人能直麵自己的傷口,也算是好事一樁,
“那些事我曾聽王爺提過,從前他的確很介意皇上對他的態度,我跟他說帝王心懷天下,很難分給太多的人,皇上的兒子太多了,所以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
彥成的價值,該由他自己來體現,而不是由旁人來定義。真正在乎他的人,都能看到他的優秀和努力,所以他不必拘泥於某一道目光,回頭看一看他的母親是如何的為他著想,他就會明白,自己其實也是被人深愛著的。”
彥成居然會跟徐瑾嫻說他少時的事?這是惠貴妃萬萬沒想到的,那是他心底的一道疤,他對那些事很避諱,除了她和明兆之外,幾乎無人知曉,可他竟會告訴徐瑾嫻?
這個女人,就這麼值得他信任嗎?
且徐瑾嫻安慰彥成的那番話亦令惠貴妃刮目相看。從前她以為彥成隻是迷戀這個女人的美貌,如今瑾嫻每個月都會進宮一趟,看她的談吐舉止,惠貴妃越發覺得她並非花瓶,也不是一般的鄉野女子,她言之有物,所思所想都與常人不同,難怪彥成會這麼偏向她。
“你說得對,不論何時,本宮的心始終是偏向他的,他不是沒人疼的孩子,他永遠都是本宮心中最耀眼的那一個!隻是他若要在宮中生存,就必須博取皇帝的關注,這是他的宿命。”
實則惠貴妃隻說前半段即可,後半段沒必要說出來,有些實話一旦說出口,章彥成就會認為他的母親對他隻有利用,並非親情。
惠貴妃人在深宮,需要考慮周全,謀劃前程,這才造就了她這樣理智的性子,可這樣冷靜清醒的她,會把章彥成心中的母子親情給抹殺掉。
然而他們母子之間,有親情,亦有怨念,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的,在惠貴妃眼中,她隻是個外人,瑾嫻覺得自己沒必要說太多,心知肚明就好,
“娘娘未雨綢繆,王爺定會理解您的一番苦心。”
用罷午宴,瑾嫻借口說孩子困了,便帶著孩子回了永寧殿。
景兒睡著了,她也想陪著孩子躺會兒,隻可惜她戴著鳳冠,並不方便,隻能歪坐在椅子上,小憩片刻。
待景兒睡醒後,她又陪了景兒一個時辰,將近酉時,小太監來傳話,說是榮王在宮門口等她。
她再怎麼不舍,又到了離彆的時刻。不過次數多了,瑾嫻不像一開始那般傷感,她隻能儘力讓自己適應這規則,儘量多保留一些美好的記憶,不去想那些改變不了的事,自苦自累,並無意義。
待瑾嫻出宮回到馬車上,章彥成照例將她的腳抬起來,為她按捏,緩解她的酸疼。
得知她晌午在靈粹宮用宴,章彥成不免憂心,“母妃她可有為難你?”
“說了幾句,不過被我委婉的懟回去了。”
“是嗎?”章彥成訝然望向她,“你一向隻會在我麵前囂張,到了旁人跟前就成了小慫包,居然也敢回懟母妃?”
實則瑾嫻也會隨機應變,“不就是做戲嘛!王妃會在貴妃麵前賣慘,我也會啊!我隻是裝可憐,又不是跟貴妃吵架,她好像挺吃這一套的。”
章彥成也想時刻護著她,然而有些時候,他不能陪在她身邊,隻能靠她自己去變通,
“你能應付就好,我還怕你應付不過來,又受了委屈。”
瑾嫻掩唇輕笑,“其實我也沒你想象的那麼軟弱可欺,我不懟王妃,不代表我嘴笨說不過她,隻是不想讓你夾在中間為難,至於其他的女眷,她們陰陽怪氣的時候,我可是不客氣,直接回懟的。”
“就該如此,那些個陳詞濫調,你聽不進去的時候就直接回懟,無需給我麵子,即便真的得罪了誰,也有我替你撐腰。”
兩人說笑逗趣,馬車很快便到了家。
瑾嫻本想把這個喜訊告訴弟弟,可轉念一想,懿旨還沒下來,萬一再生變故,豈不是會讓致遠失望?
還是先不說吧!等到懿旨下來之後,再知會他也不遲。
今晚章彥成憐她入宮辛苦,並未欺負她,她總算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
晨起用朝食時,瑾嫻想起章彥成說太後今日就會有懿旨,遂派了人去於府那邊等消息,可都快晌午了,還沒有動靜,瑾嫻不免擔憂,
“該不會出什麼變故,太後又反悔了吧?”
章彥成沉吟道:“應該不至於,此乃雙贏之事,太後沒理由反悔。”
“那為何沒動靜?”瑾嫻不禁想到某種可能,“難不成是皇上知曉此事,他不同意,所以攔了下來?皇上不會是懷疑你和於家有什麼吧?這事兒會不會連累你?唉!我就不該多嘴管這事兒。”
瑾嫻越想越憂心,生怕堯帝會因此質疑章彥成和於家有牽連。
章彥成寬慰道:“你彆擔心,做這個決定之前,我已經考慮到了後果。或許父皇會懷疑我的動機,但若他仔細琢磨此事,就該知道,於家想與高家聯姻,才是最值得忌憚之事。
當初是我公開查辦了於連海,才導致他丟了宰相的職位,於連海心裡對我是有怨念的,是以他不會支持我。我插手此事,隻會壞了於連海與高家聯姻的計劃,並不是為我自己,父皇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話雖如此,可帝王的疑心是不講道理的……”瑾嫻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章彥成拉起她的手,輕柔的捏著她的手心,
“做任何決定都是有風險的,我願意為你承擔風險,你不必自責,我有把握能解決此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