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丫鬟!
“這是你的東西麼?”秦煜拿起八仙桌上那小玉瓶。
秋曇抬眼,見他手上的玉瓶,立時三魂離竅,口裡一聲兒也發不出來了。
秦煜冷笑,“還站著?跪過來仔細看看。”
秋曇挪過去,戰戰兢兢跪下,不敢望秦煜的眼,隻平視著他纖塵不染的白綾褲子,她覺自己今兒沒命走出去了,大約她的葬禮上便會用這樣的白吧。
“是什麼?”這一聲從她頭頂傳來,像一桶冰水從她腦袋淋下來。
“能吃的,同玫瑰露差不多少,用開水衝了放在冰涼的井水裡湃……湃著,不多時便能吃了,清涼可口,夏日吃最適宜的,”謊話不經腦子脫口而出了。
“那你現在便吃了,”秦煜將玉瓶遞到她眼前,纖長白皙的手指輕搭著玉瓶,皮肉勻稱,指腹圓潤,同那白玉一樣溫和細膩,秋曇不敢接,一個口叩下去。
“不敢吃?”秦煜的手一下扣住她的下頜,抬起來,右手除去塞子,就要將那瓶東西往她口裡灌。
秋曇抓住秦煜的手腕,試圖掙脫桎梏,可他手勁兒太大,她隻好妥協,雙眼緊閉,牙口閉得死死的,生怕沾著丁點兒那香露。
“自個兒也怕喝的東西,往我茶水裡下?”秦煜猛地甩開她的臉,將她甩趴在地。與秋曇的狼狽截然不同,他的身子,他的手始終穩穩的。
秋曇雙手支撐著直起上身,望著他,杏眼瞪得大大的,才剛被狠捏住的兩頰上現出發紅的指印,漸漸那印記消散,像滴在水裡的紅墨汁般擴散開,她的肉皮兒是那種通透的白,紅色暈染了它,接著整個下頜都泛出淺淺的粉紅,像桃兒。
“二爺,奴婢絕沒往您茶水裡下過這個,”秋曇伸出三根手指指天發誓,“您看那瓶子裡還是滿滿的呢,一滴也沒用。”
“那為何七月七那晚,我茶水裡有這個味兒?不是你下的是誰,是冬兒?”秦煜道“若是她,為何從你床褥下搜出這個?”
所以那夜秦煜不是因喝了鹿血酒才……而是另有人下了藥,那定是冬兒了,想必林媽媽做了兩手準備,一瓶給她,一瓶給冬兒。
而當日林媽媽交托給她香露時便說這東西藥性極烈,秦煜既喝下了,想必那晚他與冬兒……如此還把冬兒趕走?
“二爺,奴婢真沒下,奴婢以全家的性命擔保,”秋曇盯著他的眼,一字一句道。
“那這是哪兒來的,你要這淫邪的藥何用?”秦煜句句緊逼。
秋曇心道用來給貓兒狗兒配種這樣的話他信麼?想必不會信,說是自己好奇買來玩玩兒的,秦煜這樣機敏的,還不一眼看透她在說謊麼?
秦煜知她又在尋思如何欺騙他,於是捏住她的下頜,“說話!”
“說,說說說,奴婢什麼都說,”秋曇忙道“是奴婢的娘送來的,她……您知道她就是那個性子,成日裡就想著讓奴婢攀上二爺您,好做聽風院的姨奶奶,所以才給了奴婢一瓶香露,讓奴婢用在您身上,奴婢敬重您,怎麼敢,隻好敷衍著收下了,”秋曇道。
秦煜緊盯著秋曇的眼,仿佛要從她眼中尋找她說假話的證據,最後他半信半疑,吩咐屋外的守誠,“把秋曇她老子娘尋來。”
秋曇心道完了,完了完了!
隻盼待會兒她娘過來,能看得懂她的眼神,替她圓謊。
“你有藥卻沒下,那是誰下的?”秦煜稍緩了聲氣兒。
秋曇心道臨時編的謊果然漏洞百出,可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接下去了。
“我和我娘的話讓冬兒姐姐聽見,隨後她便向我要了一瓶子過去,我不敢不給,至於她要去做什麼,奴婢便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這樣伶俐會猜不出她要拿這個做什麼?”秦煜手上一緊,將她的下頜抬起來,而後微微傾身下去,直望進她慌亂的眼裡,“你知道她會把這個用在我身上,卻不來稟報我,因你不想得罪冬兒,因你不在意我被藥驅使著做那醃臢事兒,我與誰在一處,誰做聽風院的姨奶奶,你也絲毫不在意,是不是?”
他的聲口帶著怨怒,說到後頭,微微發顫,就像是逐漸壘高的黃土,搖搖欲墜,就要坍塌下來。
秋曇愣愣望著他,心道自己隻是他的奴婢,又不是他的妻子,他要與誰行那種事,要納誰做他的妾,與她有什麼相乾?
她於是與他對視著,不言語。
在她良久的沉默中,秦煜終於明白,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抓著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如藤蔓般蜿蜒而上。他抬起眼,平視前方,“我也不必問你娘了,按祖母的意思辦吧。”
秋曇微微鬆了口氣,身子一軟坐倒在地,顫抖著掏出帕子來擦汗。
至少不是要她的命,隻讓趕回家去。
誰知秦煜殺人誅心,又補了句“你屋裡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帶走。”
“什麼,一樣也不能帶走?奴婢存的銀子也……”
“不能,”他漫不經心地撫弄著扶手,連看也不看她了,“不必跪著了,出去吧。”
秋曇腦子裡一片空白,心道拿走她的銀子,不就是要了她的命麼?可見他原先的大方都是假的,他不過把她當免費勞動力,用完了就扔,小氣鬼,資本家還知道發個工資呢,他就是個混蛋!
秋曇自個兒也不知自個兒是怎麼站起來的,她又氣又恨,偏又不能把他怎麼樣,隻能瞪他一眼,腳下拌蒜似的撩簾往外去了……
秦煜靜靜聽著腳步聲遠去,身子像一根拉緊的弦忽的鬆弛了,背彎得如一張弓,腦袋深深埋進肘彎之間。
不多時,簾子挑開了,燦爛的日光劈開一個四方的框,守誠的影子正倒映的他腳下。
“二爺,您要趕秋曇姐姐……走麼?”
秦煜不言,隻抬眸看了眼守誠,守誠嚇得立即退了出去。
他自然要趕她走,且要讓她一個子兒也不能帶回去,看她的兄嫂不能容她,到那時,她便會哭著求他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