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曇的呼吸都急促起來,她從黃花梨木小桌上拾起竹筷子,手一抖,掉了一根,她又撿起來,在桌麵上頓了頓,掃了眼那幾個菜,不知該夾什麼。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像過了一百年那麼久,他們的心跳在為他們計時,咚咚咚……
“二爺,”秋曇終究放下筷子,“其實您不必將就的,您想想啊,娶正妻非您所願,收個通房,您總要按著自個兒的喜好來吧,答應與安平縣主的婚事您遂了老太太的意,老太太那樣疼您,隻要您說您不喜歡奴婢,老太太定不會再逼著您的。”
秦煜的心深深沉下去,沉入一個漆黑的洞。
下墜……
下墜……
總也觸不到底。
“你不願意?”秦煜抬眸看她,他眼裡的堅冰,好像被敲碎了一樣,化開來。
秋曇看著這樣的秦煜,竟油然而生出一股愛憐,不僅愛憐,更心懷愧疚。
秦煜失笑,目光投向彆處,“我說出去的話,可有收回的?你不過是個奴婢,我命你做什麼,你便要做什麼,我要收你做通房,還由得你願不願?”
秋曇才生出的一絲愧疚立即掐滅了,她燒壞了腦子才對他愧疚呢!
“二爺難道喜歡用這樣的手段逼姑娘家就範麼?”
秦煜不言,隻冷笑。
秋曇諷刺道“當日膠東王逼二爺投靠他,二爺好一副清高的樣子,如今輪到二爺逼著奴婢了,二爺真是好生本事!”
秦煜怒極反笑,頷首連道三個是,“我向來是寧教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你是今日才認得我麼?”
秋曇隻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她伸手抓起小桌上的青花碗,便要往地上砸,誰知秦煜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腕子,將她拉至近前,唇幾乎貼著他的臉,“你不從也得從!”
“我不!”秋曇奮力一甩,卻沒能甩脫了他,便昂著頭高聲反抗“我要出府,到了年紀我就出府,你休想逼我!”
這聲音驚動了院裡正做活兒的奴婢門,她們都從灶房、茶水間走出來看,因見守誠守在耳房簷下,便不敢靠近。
“出去有什麼好?將來不也隻能嫁個販夫走卒。”
“我寧可嫁販夫走卒!”
寧肯嫁販夫走卒也不願做他的人麼?
秦煜心尖尖上像被蟄了一下,他忽的放開她,雙手轉著輪椅連連後退,顫抖著聲問“因我的腿麼?”
自然不是,她隻是要自由!
她張口欲解釋,可看了眼自己被勒紅的腕子,便又不想說話了。
隨他吧,他愛怎麼想怎麼想!
秦煜呆呆頷首,他明白了,是因他的腿。
他垂眸看了眼這雙廢腿,自小到大,每個人,至親至近的,萍水相逢的,有意羞辱他的,看見他這雙腿時的眼神他都一一記起來了,每想起一個,便在他心上剜一刀,而最致命的那一刀,是秋曇刺上去的,真是又狠又準,刺得他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