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丫鬟!
難道賬本上真寫著聽風院一個月吃了雞鴨鵝各六十隻?是了是了,前些日子去拿盆景,陳媽媽還險些給記錯了賬呢!
她們見聽風院好欺負,各個把爛賬都往聽風院的賬上做,也不是不能夠。
“嫂子,你同這邵媽媽交好麼?”秋曇又問。
秀芹略一沉吟,想起自從秦煜管了莊子上的事兒,在府中大放異彩,而秋曇的月錢又提成通房丫頭的等次後,灶房裡從管事到打雜的婆子,都對她客氣多了,於是她道“還算好,怎麼呢?”
“你想法子幫我打聽打聽,看廚房裡聽風院每月的賬對不對得上。”
“這個……”秀芹將耳側的發攏了一攏,為難地道“我能答上幾句話,可要問這個……”
秋曇立即將自己腕子上一對紅玉鐲子褪下來,放在秀芹手心裡,“嫂子幫我這個忙,好處少不了,不過若實在打聽不到,也不必強求,彆叫人誤會了你。”
“這怎麼好呢,”秀芹忙遞回給秋曇,秋曇又推回去,如此,秀芹才收下鐲子往自己衣襟裡塞了。
接著,姑嫂兩個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各自去了。
……
回聽風院的路上,秋曇忽想起前些日子她因廚下送過來的菜蔬沒即時記賬,便央送菜的媽媽把賬本拿來她瞧瞧,那媽媽聽她說到賬本,立即嚇得麵無人色,連連擺手說賬本在管事的手裡,她看不著,更拿不到,說罷便匆忙回去了。
因嫌麻煩不願拿賬本給她瞧,是人之常情,可怕得那樣,便有些說不通了。
於是一回到聽風院,秋曇便回自己屋,將記賬的本子拿出來翻看。
她細細算了一算,這個月已過了二十三日,統共才吃了五隻雞,六隻鴨,二十斤豬肉,和三斤羊肉,便把剩下七日算上,雞鴨鵝加起來也應該不超過二十隻,哪裡就像春杏說的,雞鴨鵝各六十隻了呢?
秋曇將賬本合上,放回櫃子裡,起身在屋裡踱起了步子,尋思著要不要將自己的懷疑告訴秦煜。
恰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陣說話聲,原來是廚下的媽媽送東西來了,秋曇想著等有了眉目再告訴他吧,今兒先大展身手做幾樣點心。
於是秋曇掀簾出屋,往灶房去……
此時,綠濃和翠袖正在收拾送來的東西,收拾到後頭,從竹簍底搜出來幾個蘋果。
翠袖拿起一個嘀咕道“不是說隻要雞肉和玉米棒子幾樣麼,怎麼還有奈、白糖和麵粉雞蛋呢?”
“因我今兒要給你們做幾樣新奇的點心啊!”秋曇搓著手走進來。
“你能做什麼新奇點心,”李媽媽笑了聲,從四角包銀的紅漆櫥櫃裡,搬出一摞定窯白瓷碟放在四方小桌上。
“我自不如媽媽您見識多,可有幾樣我說出來,您怕沒聽過呢,”秋曇胸有成竹道“拔絲蘋果、油炸冰溜子,媽媽可聽過?”
“這是哪個鄉土地方的點心,名字聽著怪新奇。”
“保準您吃了便忘不了!”秋曇笑道。
說罷她將厚厚的袖子往上一撓,拿起兩個蘋果——她們叫做奈,在木盆裡那冰冷刺骨的水中一浸,擦了兩下便丟給李媽媽,“媽媽刀功好,削起來!”說罷又吩咐翠袖和綠濃“去將水缸裡尚未融化的冰鑿幾塊下來,鑿得指頭一樣長,比指頭略粗些便好,”翠袖和綠濃兩個立即去了。
接著,秋曇自己拿了個青花大碗,洗乾淨了,放進去半小碗麵粉、一撮米粉,再加五個雞蛋及白糖、菜籽油進去攪拌……
李媽媽還沒見過這樣的,立在一旁默默看了會兒,在心裡記下她的用量。
待綠濃將冰鑿回來,秋曇這兒的麵粉雞蛋液也就拌好了,她用筷子夾起一塊食指長的冰,粘上蛋液,再往麵粉裡打個滾,便放進油鍋裡炸……
李媽媽、屏兒和綠濃等人都在擠在一旁,瞪大眼看著,她們還從未見過炸冰的。
“姐姐,這也能炸麼?”翠袖驚道。
“能炸,隻是不能炸太久,不然裡頭的冰就化了,”說著立馬將炸得金黃的冰溜子夾起來,放在白瓷碟裡。
“快,趁熱吃!”秋曇一麵說一麵將另外幾條冰溜子也下了鍋。
“二爺還沒吃,我們怎麼好先動筷子呢,”翠袖說著,已經忍不住咽唾沫了。
“這個就是要趁熱,二爺那兒我待會兒炸了端過去,”秋曇道。
於是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由李媽媽領頭,從竹筒裡拿了筷子,各夾起一條,一口咬下去……
“從沒吃過這樣的點心,真是又冰又熱,”屏兒雙眼放光。
綠濃和翠袖隻顧著吃了,一句話沒有。李媽媽牙口不好,隻能緩緩地咀嚼,輕輕地頷首。
隨後,李媽媽接過秋曇的手,試著炸冰溜子,秋曇則將已炸好的一小碟端起來,飛也似地跑出灶房,跑去正屋,直衝進右梢間……
秦煜正看著書,忽聽見動靜,蹙眉看向秋曇,“你做什麼這樣毛毛躁躁的?”
秋曇激動地將那碟冰溜子奉上,“二爺快吃,奴婢才剛做的。”
秦煜瞥了眼碟子裡的炸得金黃的一條一條,以為又是什麼酥什麼糕的,便擺了擺手道“先放著,我待會兒吃。”
“哎呀!”秋曇急得跺腳,便自己捉起筷子,夾了一塊送到他口邊,“二爺快吃,不然要融化了!”
秦煜微怔,看看秋曇,又垂眸看了眼口邊的糕點,有些羞澀的,微微張開口,咬下去……
隻聽“嚓”的一聲,他咬斷了裡頭包裹的冰柱,咀嚼兩下,又熱又冰的感覺瞬間充斥了口腔,他目光微亮,突然明白秋曇的“要融化了”是什麼意思。
他合上書本,凝望著她,感覺自己也要融化了,“你總能想到這麼多新奇的小玩意兒,”說罷湊上前,將剩下那半塊也含進口中。
他望著秋曇,秋曇也望著他,漸漸她臉上的笑意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團嫣紅。
她彆開眼,兩手還愣愣地端著碗碟,秦煜卻伸手接過白瓷碟和筷子,放在一邊,而後用他寬大的手掌包住她凍得通紅的小手。
“冷不冷?”他的聲兒同她的手一樣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