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時呂調陽又發聲了,才打破了眼前的尷尬。
“首輔大人,我看次輔隻是就事論事,雖然我不知道革錢法是什麼意思,可我相信魏閣老沒有壞心思,都是為了朝廷著想。”
聽到呂調陽的話,張居正看了眼魏廣德,這才麵色稍緩,說道“我知道善貸不是這樣的人,隻是這些事兒湊到一塊去了,難免不讓人多想。”
這時候,魏廣德知道自己也要說話了,不然非被張居正坑死不可,於是開口說道“修河之事,可不是我提出來的,是首輔大人所思。
我是反對修河的,隻是在首輔大人提出開膠萊運河一事上反對,而是支持工部早年就提出過的迦運河。
這和前元黃河河工可不是一回事,首輔大人若將其混為一談,善貸可也不服。”
沒敢等張居正開口,呂調陽就急忙插話道“我記得早年間是有這麼個動議,不過因為耗費財力太大被廢置了。
今日聽善貸所言,這迦運河就可以解決漕運問題?”
幸虧今日有呂調陽在,他也算個實務派,所以希望把大家商議的話題引回正軌。
“這迦運河起自邳州,利用附近大、小迦河水係貫通南陽新河,就是隆慶元年完成的河工。
隻是當時商議河道之時頗多掣肘,所以朱尚書選擇了比較中立的方案,隻是將新河東移,遠離黃河,這樣可以保證在黃河泛濫之時不受水患影響。
但是黃河過徐州段,終究是一個大大的危害,近些年決口多在此段。
之前首輔大人找我商議,提及膠萊運河時,因當時我不在朝,所以不清楚情況,找工部詢問過此事,才憶起有這麼個事兒。”
魏廣德這會兒叔大也不喊了,直呼首輔大人,可知心中也是有氣的。
被人扣帽子,還是大明立朝百多年後,能不氣嗎?
“就是說工部有意繞過徐州建新河?”
聽到魏廣德是在工部知道的消息,呂調陽急忙追問道。
“工部的意思,要保運河暢通,唯有開此新河。”
魏廣德說到這裡略一停頓,想到當時和朱衡商議,於是接著就說道“此段河道長約三百裡,開鑿起來確實費時費力,所以我和朱尚書當時商議時就有意,將此河工列為五年完成,而非之前大征民力,抓緊時間儘快完工。
如此,也可以讓此巨額支出可以分數年撥付,對朝廷財政不夠成太大壓力。
分五段開鑿,則不須動用附近民力,僅地方上民夫即可,農忙時民夫放歸家中耕種,隻在農閒時發工開鑿,對地方上影響也極小。”
“這麼說來,此議可行。”
呂調陽聽了魏廣德的介紹,當即也動了心。
可以說在內閣裡,真正支持海運的隻有魏廣德一人耳,其實呂調陽和張居正的看法相似,都擔心大海行船的安全,並不願意發展海洋事務。
實在是風險難料,既如此不如不碰。
在真實的曆史上,雖然隆慶六年由高拱支持下,朝廷將每年海運漕糧十二萬石定為永例,但是在次年,也就是萬曆元年,高拱被驅逐後,就因為福山島漕船毀損一事罷停。
而在廢除海運漕糧後,張居正也擔心黃河水患再次阻礙漕糧北運,所以翻出被高拱自己放棄的膠萊運河之議。
可以看出,在曆史上的萬曆元年,張居正除了提出考成法外,其他的作為多是在撥亂反正當初高拱的施政策略,幾乎將高拱的國策全部廢棄,又將高拱廢棄之策全部搬出重新研究。
等魏廣德注意張居正時,見他此時已經低頭,似乎也在思考。
確實,朝廷一次性拿出數百萬兩銀子開新河無異於天方夜譚,根本就支持不起這樣的國策。
可若是將幾百萬兩銀子的支出分五年完成,一年幾十萬兩銀子,貌似又有可行之處。
張居正之前預算膠萊運河時,就是考慮朝廷撥付幾十萬兩銀子,山東地方籌集剩餘差額。
雖然這樣會造成山東百姓一年的賦稅上漲,但一年時間完成膠萊運河後,商貿發展也會惠及百姓,還是之後無數代,也算是功在千秋蔭庇萬代的大好事。
不過魏廣德提議建新河的事兒,貌似更有利。
畢竟元朝就嘗試過膠萊運河,之後廢棄,高拱當初也派人實地查勘過,也是言不可行。
看見,膠萊運河開通確實有巨大的風險存在,這不是財政能不能負擔的事兒,而是能不能達到預期效果,也就是走漕船。
倒是改運河,在邳州改航道的事兒聽起來似乎風險更小些。
張居正既然關注漕運,自然知道繞不過去的就是徐州段,此處行船風險極大,史書中有“徐、呂二洪者,河漕咽喉也,自漢唐來,糧運皆避之”的說法。
“工部認為開鑿新河道,避開徐州段運河,就能保漕運暢通?”
張居正此時也不想逮魏廣德的小辮子,關鍵這些可以作為攻訐的借口,但說出來也得有人信才行。
大明快二百年基業了,還扯前朝,誰信啊。
倒是魏廣德說五年開河,隻召集沿河民夫利用農閒開鑿新河的方式,確實很有吸引力。
“從南陽新河可知,隻要運河避開黃河,航道就不會受到威脅。”
魏廣德很直接的說道。
這點確實已經驗證,當初朱衡主持的新河,雖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徐州段運河的問題,但這幾年黃河水患都沒有威脅到新河,這就是明證。
“給工部下條子,讓他們再次辯論膠萊運河和迦運河之利弊,看到底哪頭更合適。”
張居正畢竟是首輔,他更多的還是考慮國政。
雖然身邊有人建議依舊維持原運河河道,發民夫築河壩、疏浚河道,保持運河暢通,可黃河水患終究無解。
若是迦運河真能避開黃河水患,似乎也是可以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