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在曆經了如此眾多的發展之後,我們已能與你們互相理解。”
“這裡、此時此地,將會是一切的開始。幫助蘇奧米爾獲得勝利吧,這片土地的人們可以作為一切的起始點。”
“哦?”白龍垂下了頭,靠近在她的麵前直視。但即便龍威壓得她滿臉蒼白,薩妮婭卻一步不退。“汝可有此等自信?確信當王國獲勝之後,一切不會隻是倒轉?”
“被欺壓已久的弱者一旦勝利,就反過來開始欺壓原本的強者,如此的仇恨循環一再發生,汝又是何來的自信?”
“我沒有!”她直接用清脆的聲音回答,這讓周圍的兩人一龍都愣住了。
“我不確信,我也沒有這份自信。但是——”
“錯了的話就繼續改。”她頂著龍威踏出了一步,抬起臉直視著對方金色的豎瞳“再錯就再改。”
“說什麼冰雪之賢龍,說什麼德魯伊世界的守護者,錯了一次吃虧了一次就不敢再嘗試,你們也沒有比人類好上多少不是嗎。”
“我相信著這個種族的未來,不論錯了多少次我都會介入讓他們改正。”
“終有一天,一切一定能。”
“肯定能步入正軌!”漆黑的長發隨風搖擺,抬起臉倒映著白龍身姿的那雙亮晶晶的眼眸之中毫無怯意。
她神采飛揚,於盛夏的天空之下。
和世界的守護者。
打了個賭。
這注定了不為外人所知的賭約,為陷入僵局的歐羅拉戰況拉來了新的力量。
卻也引致了第二次魔法災害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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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悲劇故事。
像很多的悲劇一樣,它是逼著你看著有價值的東西片片碎裂。
它所講的東西並不複雜。
隻是一個心懷希望,本應為這個世界帶來新生,卻過早地、潦草地、非常隨便地就死掉了的女孩。
和分明約好了,卻沒有能夠守護住她的男孩的故事。
1341年年末,前往南方試圖統一當地拉曼民族的薩妮婭與部分教會成員,連帶著守護他們的銀衛騎士們,死於一場衝突之中。
他們終究還是太嫩了。
希格蘇蒙德一世作為老牌的皇帝,即便不懂得或者不在乎國家的內政,卻不代表他不懂政治和人心。
南方的拉曼民族教育程度低下,野蠻又衝動。
當他們在教會的煽動之下開始反抗起帕德羅西人的統治,開始舉起和蘇奧米爾人相同的旗幟,開始高呼海茵茨沃姆的名號時。
有人會錯意了。
認為這代表著他們可以為所欲為,不受懲罰。
希格蘇蒙德一世知道這一切,而他所做的事情,是徹底抽離了整個帕德羅西南方的軍隊。
他舍棄了南方的帕德羅西平民,剝離了軍隊防護的平民宛如失去硬殼保護的肥美蟲子,在捕食者的麵前越是掙紮隻會越令他們胃口大開。毫不意外地,在可以燒殺擄掠沒有軍隊阻撓這份誘惑的麵前,南方被欺壓已久的拉曼民族變成了暴民。
高舉著正義的旗幟,高呼著反抗帕德羅西人暴政的口號。
他們衝進了帕德羅西市民們的家裡,燒殺擄掠,放火燒城。
試圖阻止他們的以薩妮婭為首的教會眾人,被暴民們夾帶著衝入了一座教堂之中,最後在大火之中教堂倒塌。
全員喪生。
無人幸免。
海米爾寧收到消息的時候,剛剛奪得了一座帕德羅西人的土木城堡。
在神秘異族軍隊的幫助之下,蘇奧米爾人總算能夠跟帝國軍打個平手。
可在看到信件內容的一瞬間,他忽然不再確信自己是為何而戰。
失魂落魄的總元帥直接導致了旗下軍隊開始節節敗退,而在這份訊息擴散開來以後,教皇緊急地將薩妮婭追封為教會聖女,並且開始號召要為她複仇的舉動也沒能挽回多少士氣。因為不知如何傳播開來的消息已經告訴了眾人她並不是喪生於帝國軍,而是死於理論上同一陣線的南方拉曼民族之手。
帝國軍停止了進攻,在南方抽走防備軍隊使得市民們遭受迫害的舉動,隻是為了壓下國內因為海米爾寧的身份而出現的異音。
帕德羅西人是十分實在的,因為海米爾寧宣言的緣故帝國境內確實有出現了一些抗議的聲音。可希格蘇蒙德一世用這一招就輕易地化解。
軍隊抽離而人民遭受迫害,等到這些逃難的市民從南方遷徙到中北部的時候,帝國國內也出現了對立。
那些支持海米爾寧以教會虔誠信徒居多的人,和因為南方人喊著他的名字殺進他們家中懷抱仇恨的難民,自己就打了起來。
國內出現混亂當然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是在希格蘇蒙德一世眼中,這仍舊比起人群集中起來抗議反對戰爭要來得更好。
他走了一步好棋,但這還不是所有的好事情。自赫墨斯皇太子死後就一直頻繁出入後宮即便在前線也總是鴛鴦相伴的皇帝陛下,在1341年12月的31日,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男性繼承人。
而僅僅在得知了這個消息的20分鐘之後,興許是年歲已大,興許是興奮過度,興許兩者皆有。
這位征戰一生的帕德羅西皇帝,帶著滿臉的笑容。
駕崩了。
一瞬之間,蘇奧米爾人和帕德羅西人雙方忽然發現自己失去了戰鬥的理由。
沒有了想要征服蘇奧米爾的皇帝,帝國軍隊失去了前進的目標。而隨著至高無上的皇位忽然空缺出來,國內那些原本在皇帝強權之下安分守己的大貴族們,也都立刻蠢蠢欲動了起來。
長達一年時間的戰爭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告一段落,蘇奧米爾人剛剛習慣了住在碉堡之中從山裡四通八達的隧道交易來往的生活,卻忽然又發現他們可以重新回歸到藍天之下。
1342年年初,打著保衛塞克西尤圖皇家繼承人的旗號,都認為自己有資格成為攝政王,誰也不服誰的幾大帕德羅西頂尖貴族。
展開了內戰。
人類又一次因自己的貪婪,而陷入到了無窮無儘戰爭之中。
一個月後,留下了一句“她輸了”。
包括艾莉卡在內所有德魯伊組織的成員們消失了。
去到傭兵工會的海米爾寧隻找到了一個接待員,而她對於紅牌傭兵也隻局限於“隻知存在,完全沒有任何聯係方式或者其它”的程度。
東方有高地人在劫掠;南方有拉曼暴民在襲擊;帕德羅西帝國中北部幾大貴族世家劃分勢力開始陷入內戰之中。
東海岸的大地生靈塗炭。一瞬之間,蘇奧米爾反而像是置身事外的樂土。
他們該怎麼辦?
就這樣回歸到日常生活之中?
海米爾寧的名號開始被蘇奧米爾的人們歡呼,選擇了與教會站在一起的銀衛騎士團最終改革成為了第一代的神聖騎士團。不少躲避內戰戰火的帕德羅西人都開始往蘇奧米爾撤離,而在猶豫過後,蘇奧米爾人最終也選擇了對他們敞開懷抱。
海茵茨沃姆,他們高喊著這個名號。
他成為了蘇奧米爾的英雄,蘇奧米爾免去了帝國的威脅。
但是蘇奧米爾以外的地方卻變成了一片火海。
而且他也不記得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來擊敗帝國。
就真的隻是莫名其妙地,這一切就結束了。
1342年6月,偉大的神聖騎士團團長,聯軍總元帥。
從自己房間當中消失了。
他隻帶著一丁點的錢幣,連武器都沒有帶就開始了流浪。
海米爾寧蓄起了胡子,留起了長發,穿著臟兮兮的服裝避免被人認出來。那歡呼的聲音和讚美的語句對他而言無比刺耳,他無數次地想要去給眾人解釋清楚,真正的英雄是她,是死掉的她。
但他們從今以後大約隻會記得她是“白色教會的聖女”吧。
賢者薩妮婭這個稱呼,大約不會有任何人記得吧。
他流連於酒館之中,像個苦力一樣做著一些基本的搬運活賺取酒錢,就這樣一路向北,糊塗地混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被塔爾瓦蘇塔所包圍起來的蘇奧米爾是世外桃源,在整個東海岸的其它地方戰火連天的時候唯有這裡是獨立的淨土。
而他就在這裡,對於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逃避著,隱世埋名著。
一直到1343年7月某個雷雨交加的晚上。
睡在雇主家柴房的海米爾寧滿臉胡須臟兮兮的,旁邊的屋頂一直漏著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不時閃過的雷電透過縫隙照進來,一條蜈蚣爬過他的身體,但他就像是個死屍一樣動也不動,仍由它從另一側爬過。
“轟隆——!!”
電閃雷鳴的聲音接連響起,一聲比一聲近,吵得他眉頭緊皺。
“布布在哪兒。”聲音沙啞的海米爾寧回過頭想去找點布來塞住自己的耳朵,然而他剛剛爬起了身就隻聽見了一聲極大的“轟哢——!!”
像是落雷打了柴房的門口一般,強大的氣流從縫隙吹進來讓門上的鐵拴哢哢作響。
“——————”持續的耳鳴聲使得海米爾寧痛苦不堪,他從簡陋的床鋪上滾到了地麵,沾染到雨水的一瞬間整個身體都變得潮濕,緊接著再度爬起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冷。
“哈——”明明還是盛夏時節,口中呼出的氣息卻變成了白霧。
“這什麼——”
“嘭!!!”大門被什麼東西給撞開了,一瞬之間雷電照亮了整個屋子。
“當!伊露那——”金屬敲擊地麵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潔淨的白光照亮了內部,而看著落魄又臟兮兮的海米爾寧,艾莉卡皺起了眉毛。
“你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
“汝,找到少年了麼。”另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緊接著整座柴房都被什麼東西給撕開了。
耀眼的白光閃亮,而從那後麵走出來的是一個頭發眉毛和睫毛全都是白色,有著金色豎瞳和尖耳朵,身高最少有兩米四以上的高大女人。
“哈”她看著海米爾寧,鄙夷地歎了口氣。
“起來吧,汝這般脆弱,又如何能夠成為我等希冀的助力。”
“什麼意思?”海米爾寧用嘶啞的聲音回答,他到了這會兒才總算適應了這份光芒,開始看清楚到來的兩個人。
“聽說你離家出走,連劍都不帶,不過這正好了。”
“當——!!”艾莉卡從身後取下了一些什麼東西,丟在了他的麵前。
雨水落下來打濕了海米爾寧的身體,而他望著發出金屬顫音的那樣東西,一眼看上去就無法挪開自己的目光。
插在地上的東西赫然是一把大劍,它有著樸素的外形,典型的蘇奧米爾倒v護手,隻是那劍刃卻十分獨特。
在艾莉卡手中長槍散發出來的魔法光輝之下,劍刃上猶如高山流水一般的花紋栩栩如生。
“這可不是凡間能有的武器,用的是蘇奧米爾引以為豪的匠人也束手無策的堅固材料。”艾莉卡頓了一頓“由隕星的芯鐵鍛造,加之以硬度比上等的硬鋼還要高的。”
“巨龍的骨頭。”
“這是月之國的匠人製成的,隻有他們有這個能力將這兩種材料摺疊在一起,打造出強韌的劍刃。”
“她委托吾,尋人為汝製作的。”旁邊的高大女性補充了一句。
“隻是這終究沒能親手送給你。”艾莉卡歎了口氣。
“”海米爾寧靠上了前去,握住了大劍的劍柄。
“我希冀你能斬斷內心中的迷茫,海米爾寧。”
“我希冀你能斬斷麵前的黑暗。”
“我希冀你能以此劍一往無前,劈開一個應有的未來。”
“倘若我已不在,我希望你能握著它繼續前進,為他們帶來希望與新生。”
“她的原話。”艾莉卡神情複雜地看著海米爾寧從地上拔起了大劍。
“我希冀,你以此劍的名義。”
“斬(克)儘(萊)一(默)切(爾)”
“克萊默爾?”
“是古語,她也精通這種語言。默爾的意思是不應存在的理想鄉,也就是人類所謂烏托邦的說法。克萊可以說成是切開,也可以說成是打開。”
“這可是個很有深意的名字,打開通往並不存在的理想鄉的道路。或者就連不存在的東西也可以斬開,她可是玩了個雙關語。”
“克萊默爾”海米爾寧握起了它,深深地看著。
“好了,這隻是我們來這裡的其中之一目的。接下來要說的東西就有點複雜了,希望你的腦子轉動速度跟得上。”艾莉卡沉默了一下,然後把頭轉向了旁邊的高大女性。
“吾等希望,少年,汝。”金色豎瞳的女性開口,露出尖尖長長的犬牙。
“用那劍。”
“殺死‘她’。”
“她?”“轟隆——!!”天空之中電閃雷鳴,緊接著落下的雨點忽然變成了冰雹,海米爾寧愣愣地望著兩人,他意識到了一些什麼,隻是理智上接受不了。
“汝這一年以來,應當也察覺到了氣候之怪異吧。”
“如這盛夏時節卻忽冷忽熱。”
“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吧。”艾莉卡一臉嚴肅地看向了海米爾寧。
“這是高濃度魔力的溢出所影響的結果。”
“而這一切的中心,正是理應在兩年前死去的某個人。”
“汝。”顯然是白龍魯密祁的那名女性垂著頭看著他。
“可知魔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