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耀山平平氣息,又說“你們記吃不記打,阿香當初不想嫁給江見海,你們也是想儘法子讓她嫁了,後來就鬨了離婚那一出,我們大隊頭一例!鬨離婚後你們就把阿香趕出去了,結果是不是阿香再也不願回這個家了?但凡有點記性,你們就不該再在結婚這件事上為難阿蘭。”
胡秀蓮被訓得越發憋悶,張張嘴想反駁,卻又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她心想這是什麼意思,明明是找他這個大隊書記來幫他們解決問題的,現在這意思是在說他們活該?
許耀山心裡也確實就是這麼覺得的,如果沒有寧香的事還可以理解,他們明明在閨女結婚這種事上栽過一次大跟頭了,這兩年多家裡日子就沒好過過,結果到頭來又辦同樣的蠢事。
沒想到寧蘭的性子比寧香狠太多了,悶不吭聲直接反咬了一口。
細論起來這事怪誰,就怪寧金生和胡秀蓮自己!
狗急了還跳牆呢,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況且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寧蘭可不是兔子。
許耀山還真有點不想管這個破事,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但他又不能任寧金生和胡秀蓮兩口子繼續失控,所以深吸一口氣又說“彆的法子我也沒有,阿蘭之前是拿了準考證的,就看她兩天後會不會去考場考試了。考試當天早早安排些人去考場門口等著,能堵到就堵到,堵不到我也沒有辦法了。到時候實在不行,你們就去公社派出所報警吧,讓警察找。”
寧金生和胡秀蓮真沒想過報警,家裡的事哪有往派出所鬨去的。但聽許耀山這麼說,他們心裡暫時也稍微舒服了那麼一些,不過就是把找人的希望寄托在高考上了。
如果寧蘭真去考試,非把她逮回來不可。
而許耀山說完這些話,又耐心地教育了寧金生和胡秀蓮幾句。不過還是說寧蘭的這個婚事,隻說如果真把人找回來了,彩禮禮品該退就退,趕緊把這婚事給退了,彆再鬨出更大的事來。
寧香的事就是個教訓,和寧香離婚比起來,退婚更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事了。結了婚離婚不容易,牽涉的東西太多,影響也很不好,但這定了婚退婚就容易多了,影響也會相對小很多。
主要是現在寧蘭逃跑這影響已經夠大了,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退彩禮退婚是最好的結果。
真逼著她嫁過去,照她這性子,不知道還能乾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真鬨出人命的時候,隻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寧金生和胡秀蓮隻聽著不出聲說話,許耀山說完這幾句不想再多站著,也就轉身走人了。剩下一些其他看熱鬨的,紅桃一些人又勸了寧金生和胡秀蓮一會,讓他們先彆著急。
等兩人情緒差不多穩定下來了,人也就慢慢都散了,各忙各家的事去了。
紅桃和其他繡娘回去繡坊,一路上嘴巴就沒有閒下來,一直在說寧金生和胡秀蓮這事做的確實太過差勁。當初給寧蘭找這個對象的時候,她們就私下裡覺得是在把寧蘭往火坑裡推。
不過她們是真沒想到寧蘭會做出這樣的事,也著實是被驚到了。
如果寧蘭找不回來,寧家怕是不會有安穩日子過了,比寧香離婚那時候可不止難過一點兩點。
繡娘們回到繡坊裡坐下開始做活,嘴裡也沒有停下說寧蘭的事情,有說寧金生胡秀蓮真是不拿閨女當人的,也有說寧蘭實在也是太沒良心了的。
當初寧香鬨離婚的時候她們也說過寧香自私,不考慮父母和弟弟妹妹,現在再來看這事,隻覺得寧金生和胡秀蓮是真不值得寧香考慮他們,寧蘭這也才是真正的自私沒有良心。
寧香一直留在繡坊裡沒走,誰家的熱鬨她都可以去看,唯有寧家的熱鬨她不能去看。但她現在也不是毫不關心寧家的事,於是在紅桃回來以後,她問紅桃“到底怎麼了?”
紅桃看她主動問,自然就把寧蘭的事情從頭到尾全都說給了寧香聽。隻說寧蘭答應嫁給那個瘸男人是憋著壞呢,現在把家裡所有的錢財都偷跑了,直接把寧金生和胡秀蓮逼上了絕路。
說完又說了許耀山說的話,隻說過兩天去高考的考場外堵寧蘭。
寧香聽完紅桃的話,低眉深思片刻,沒有再出聲說什麼。她主動出聲關心這件事,可不是關心寧金生和胡秀蓮,更不是關心寧蘭,她隻是不想被卷進這件破事當中。
如果寧蘭找不回來了,男方家聽到風聲肯定會來要回彩禮和禮品的。到時候寧金生和胡秀蓮根本拿不出錢,她作為寧家的一份子,說不準會不會被牽連到。
如果男方家也是一家不講理的,媳婦飛了,找寧金生和胡秀蓮又要不到錢,寧金生和胡秀蓮再把這事甩她頭上,說不準男方家可能會來找她這個親姐姐的麻煩。
畢竟她看起來過得好,就算掏不出兩百也能掏出來部分,有總比沒有好。
剩下的小半天,寧香坐在繡坊裡做活,腦子裡一直在想這件事。想到傍晚繡娘們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她也差不多有主意了,於是吸口氣起身收拾東西出門走人。
出了繡坊以後她沒有立即回自己的船屋,而是先往林建東家去了一趟。現在林建東不是生產隊的隊長了,飼養室也有彆人接手了,所以他放暑假自然是住回自己家裡。
但寧香找到林家的時候,林建東沒有在家。林建東嫂子告訴寧香,林建東下地乾活去了。
林建東和寧香一樣,放假也沒在家閒著,沒彆的事可以去做,就每天按時早起下地去乾活,和家裡人一起掙工分,能給家裡多掙點工分就多掙一點,得下工才能回來。
看林建東不在,寧香也沒留在他家多等,想著等會再來,便先回自己的船屋去了。回到船屋放下物料先洗手做飯,然後晚飯剛做好,就聽到外頭岸上傳來了林建東的聲音。
寧香連忙清了爐子裡的火,出船屋上岸去到林建東麵前。
林建東看到她先開口問了一句“怎麼了?下工到家聽說你找我,我立馬就過來了。”
他中午在家聽說了寧蘭偷了家裡的錢逃跑的事情,聽說被許耀山穩住了,就沒有多想。傍晚到家又聽說寧香來找自己,就覺得寧香是不是也被波及到了,於是立馬就趕過來了。
寧香倒是沒有著急的神色,隻看著林建東說“要麻煩你幫我一個忙。”
林建東點點頭,“你說。”
寧香稍微把說話的聲音壓低,“白天有點太張揚了,等到今天夜裡,你能不能過來幫我一起把船撐走?撐去遠一點難找的地方。寧蘭的事你應該聽說了,不管能不能把她找回來,我得暫時找地方躲一下,不然可能我要跟著倒黴的。”
等這件事情徹底過去了,她再把船撐回來。船是生產隊的船,她當然不能當成自己的財產直接給撐走不回來。先撐出去躲一陣子,等寧家的這件事過去了再說吧。
因為是船屋,雖然兩間小屋不大,但裡麵東西多,撐這樣的船也需要很大的力氣。寧香憑自己的力氣是撐不走的,隻能找林建東幫忙,當時這條船就是他給撐到這裡停下來的。
林建東明白她在擔心什麼,自然點點頭,“好,你彆著急,我晚上過來。”
寧香心裡覺得踏實,也點點頭,“我點燈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