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 終焉大決戰(下)_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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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 終焉大決戰(下)(2 / 2)

羅彬瀚抱著門,把他自己剛才說的這些話仔細回味。他說話的時候尚且沒有細想,現在他好像被一下點撥透了。

“對,”他恍然大悟地說,“你就是個沒原則的人。”

他被船副的尾巴徹底趕出了房間,灰溜溜地走回了艦橋室裡。法克現身的餘震似乎仍在發揮影響,因此他沒有看到荊璜或莫莫羅,隻有∈還在興高采烈地發瘋。在羅彬瀚走開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對那本蜥蜴先生的畫冊完成了虛擬建模,讓十幾本畫冊的虛像跟著他隨處燃燒。

“夢結局必死!”他亢奮地喊道。

羅彬瀚不想搭理他,自顧自地坐進了椅子裡。在此時此刻,他有許多現實問題需要考慮。法克與陳薇找到了他們,並且也似乎說服了荊璜。現在他也許就要回家了。去那顆平庸而原始的岩石行星,去梨海市和雷根貝格銀蓮花路,去見周雨和那對母女。這對他而言難道不是生命中的頭等大事嗎?可是,古怪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思緒仍然流連在雅萊麗伽的故事裡。

到底是哪兒不對?他使勁地琢磨著,在整個故事裡來來去去地走。他到底是遺漏了點什麼?在這關於星期八的離奇神話裡,某些未被察覺的細節使他心懷忐忑,悲喜交加。他的血管內正無聲呼嘯,好像這輩子都沒學過怎麼呼吸。他想要跳起來,去電閃雷鳴的曠野上狂奔,又想立刻揪住荊璜的頭發,和海盜頭子痛痛快快地罵一場。

他一定是還有件事錯過了。他一定是還有什麼心結未能解開。當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雅萊麗伽的門前。於是他按下呼叫,等著雅萊麗伽再次出現在門後。

“嗯……”他說,“我還有幾個問題忘了問。”

雅萊麗伽低頭望著他。

“我發現我把幾個主要角色全忘了。”羅彬瀚說,“他們最後到底是怎麼樣啦?那個叫伊的?0305?那對紅眼睛的母子?還有倫巴特?”

雅萊麗伽眨眨眼睛。不知怎麼她對羅彬瀚忽然又溫柔起來。她讓他進了房間,坐在地毯上講起最後的故事。崩潰帶的鴻溝緩慢彌合了,聯盟的指導員也很快被委派過去,因此伊要麵對一個震撼性的生活轉變。這種轉變不會比羅彬瀚登上寂靜號時更小。妥巴其實也是一樣,可作為和姬尋長期廝混的極端分子,它接受新事物的速度簡直快如閃電,主動要求他們把它帶去門城。他們其實是在那裡分開的,而且從此以後就沒聽到過妥巴的消息。

“它的老媽呢?”羅彬瀚問,“也放在門城了?”

事實上並沒有。儘管雅萊麗伽曾經真的這樣打算。朱爾的去處和姬尋相同,而那卻出自姬尋的提議。雅萊麗伽當時沒有在場,不過按照荊璜的描述,當時他是這樣說的:

“讓朱爾去濯纓山吧。無論她在我們現今的世界裡顯得多麼無知,她曾經參與過一個被成功啟動的許願機項目。許多人會因此而關注她,想要把她抓到手上。她必須得到足夠的保護,就像她要得到懲罰一樣。聯盟能夠提供給她的不會比僬僥之主更恰當。”

這個提議被荊璜接受了。而按照事情的發展,如果羅彬瀚還想打聽朱爾的近況,最快能給他回複的人將是法克。羅彬瀚並不想現在去找法克,因此他堅持不懈地問:“那倫巴特呢?”

“倫巴特有許多病人要照顧。”

“可有人不是答應要去看看他嗎?”

雅萊麗伽的眉毛輕輕揚了起來。她可能已經去過了,也可能最終沒去成,但種種跡象表明,外人應該為自己的屁股保持沉默。於是羅彬瀚明智地拋開倫巴特,而把話題轉到真正的重量級人物上。

“我發現,”他說,“在你們成功地大變活人以後,你就沒有再提過小咪了。”

“因為它跑了。”

“什麼?”羅彬瀚提高了音量。

小咪的確是逃跑了。在最後的動蕩裡,它以某種尚未暴露的手段成功解開了白塔的束縛膠帶,並趁著所有人關心許願機所化的女孩時逃之夭夭。那時沒有人能分心管它——妥巴的主張認為姬尋是故意的——於是殺手小咪就這麼輕鬆地溜走了。這個結果叫羅彬瀚大為光火。

“你們搞什麼?”他譴責地說,“你們這是蓄意攪亂社會治安,胡亂放生危險動物!”

“它不會這麼罷休的。”雅萊麗伽怡然自得地說,“沒多久它又找到了我們。它攔住我們挑釁,於是船長就出去和它單挑。”

羅彬瀚請她說說細節。於是,雅萊麗伽講起了這段驚心動魄的最終決戰:

風平浪靜的旅途中風平浪靜的某一日。具體來說,是他們剛把妥巴送進門城,雅萊麗伽還沒來得及去尋找一個合適的船載人工智能的時候。星期八整日在船上自由地來去,荊璜也開始習慣於用“雅萊”稱呼他的船副。在多次嘗試以後,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在危機情況下所許的那個小小的錯誤願望,並且幾乎從未在雅萊麗伽麵前表現出異常。

雅萊麗伽依然定時查閱毛肚子吞吞的新產品,並且是不是購買其中的一些交給荊璜嘗試。新的學習機還帶有氣味和觸覺功能,能夠模擬上千種不同的機器操作環境,就算是古約律也得承認那非常的有趣。那天的荊璜顯然也不能幸免。他和雅萊麗伽一起坐在艦橋室,一邊皺著眉觀看使用教程,一邊非常謹慎地點著屏幕。他那總是弄壞機械的毛病也逐漸有了好轉的跡象,一切都美好極了。

然後,突然之間,一個黑洞出現在寂靜號的航道前方。從黑洞深處骨碌碌地轉出了暗綠色的扁球體飛船。它的體型很小,但卻靈巧迅捷得不可思議。從那飛船裡發來了他們熟悉的電磁波信號。

“小矮子!”那孩童的嗓音說,“出來麵對我!”

荊璜坐著沒動。

“我已經掌握了新的力量!”外麵的聲音說,“而且我已經治好了眼睛,讓我們來做個了斷!出來啊懦夫,你不可能一輩子逃避我!我要把你和那頭母牛都剁成肉碎!”

荊璜仍然坐著沒動。雅萊麗伽眼睛看他,心裡卻轉著自己的念頭。她在想小咪怎麼會有新的力量,當初又是怎麼逃脫的。是誰幫助了它?現在貿然和它作戰是穩妥的嗎?但是小咪的確是個危險分子,她不得不承認,放任它在外頭是不太妥當的。

“你懦弱得像個胚胎!”外頭的童音叫囂道,“我要把你塞回你媽的肚子裡,再把你們兩個一起烤著吃!”

荊璜終於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陰鬱無語地看了雅萊麗伽一眼,接著便獨自走向出口。出於信任,雅萊麗伽依然坐在艦橋室裡,等著看荊璜如何料理小咪的魔瞳。她明白這或許將變成一種曠日持久的纏鬥。他們和一名善於逃跑和埋伏的殺手結仇,那意味著今後的日子都必須籠罩在刺殺的陰影中。但是如果那是逃不掉的,那就應該去麵對。

可是荊璜並沒有走出艦橋室。他是去搬了門邊的一把椅子,把自己安置到操作台邊。隨後他也打開了電磁波發射器的傳聲口,對著外頭的飛船說:

“閉嘴,菜貓。再吵我把你尾巴剁了喂狗。”

虛空裡安靜了一會兒。緊接著電磁波帶來的蜂鳴好像一隻貓在狂怒地尖叫。

“你才是菜貓!你這個在餐桌上跳舞的滑稽廢物!”

“你去跳跳看啊,”荊璜無情地說,“你踩進湯碗都像在浴盆裡洗澡。你頭上放朵花都像頂了雨傘。你怎麼長到這麼大的?全靠你正常的兄弟姐妹可憐你?”

“小矮子!你媽媽撒尿的時候就順便把你生了下來,連自己都注意不到!”

“你掉出來的時候你媽媽以為你哥的尾巴斷了。”

一場曠日持久的罵戰開始了。兩艘船都滯留在原地,船長們坐在控製台前,一刻也不停地互相咒罵。他們罵得那麼迅疾,連給彼此喘口氣的餘裕都沒有。他們咒罵的用詞又是那麼惡毒,而且幾乎找不到彼此重複的內容。在頭三個小時裡雅萊麗伽坐在艦橋室,靜靜地觀察事態發展變化,並且思考許願機是如何讓一個內向自閉的孩子恢複了青春活力。又過了六個小時,她睡著了。再過十個小時,她醒過來,起身去臥室找了些消遣書,同時洗了個帶有舒緩功能的藥水浴。

等她出來時看見荊璜坐在原地,同時用五種語言混雜著罵人。叫她吃驚的是其中兩種她都不記得荊璜學過。而且他還時不時地混上一串充滿敵意的喵叫。這場戰鬥的層次已然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她在艦橋室門口發現了星期八,把她抱進來梳頭發。

“船長,”她問荊璜,“你想吃點什麼嗎?”

荊璜在酣戰中扭過臉,衝她搖了搖頭。戰鬥實在太激烈了,他甚至騰不出空來飲食。雅萊麗伽真擔心他會因為過度勞累而脫力。她把星期八放下,開始查看在哪裡能夠能找到合適的船載人工智能。她看了又看,比了又比,好半天才有了個主意。這時她聽見一聲充斥著狂怒與絕望,如同要刺破靈魂的嚎叫。接著世界便寂靜無聲。

她摘掉音樂耳機,放下蘸料杯與糖果,看向那殘酷的決鬥場。大戰之後,勝負已分,荊璜與暗綠色飛行器都僵立不動。

雅萊麗伽眨眨眼睛,站起來繞到荊璜旁邊。她俯身看看荊璜高深莫測的麵孔,又看看對麵那死寂的飛船。

“它累暈了。”荊璜淡淡地說。

“噢。”雅萊麗伽應答道。

荊璜默默地站了起來。他跑出艦橋室,用飛行器把對手的飛船拖到寂靜號裡邊。他連船帶人地把它拖進了一個足夠可靠的封閉室裡,並且燒毀了船的大部分動力係統。然後他又回到艦橋室,坐回學習機旁觀看教程。

雅萊麗伽在背後端詳著他。那陰鬱沉悶的清氛已經從荊璜身上一掃而空。現在他的臉板著,頭發卻亂得一塌糊塗,每一根都亢奮地翹著。雅萊麗伽斷定這凱旋的決鬥者是在偷偷摸摸地高興呢。

她把艦橋室暫時讓了出來,開始重新思考一些荒誕願望的潛在價值。在信步中她走過了船上的舊倉庫,於是便走進去,打量著架子上那個醜陋的章魚娃娃。她在裡頭藏過一樣東西,荊璜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是現在她決定把另外兩樣東西也藏起來。

雅萊麗伽把手伸進腰包,掏出裡麵的兩個小物件。通用型存儲器與燒焦的打火器,當她望著它們時,波迪將死的臉孔與執行人的嘲笑又浮現出來。她輕輕地甩了一下尾巴,把它們放進玩偶底部的暗袋裡。讓這些願望暫且被忘卻吧,現在且顧旅行的歡樂與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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