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商會館,後半夜。
趙進親近將衡山公主送到。
步輦上覆以厚厚的絨皮軟塌,四人前後抬杆,抬杆前後分置暖爐和熏香。
更有侍女前頭挑燈。
步輦未至,香已進門。
衡山公主軟於塌上,不止濃妝,更著盛裝。
因為燈在前、人在後的關係,形成了“燈後黑”。
隻覺貴氣隨香風襲麵,全然不見容顏榮光。
步輦直接入門,高過檻、低落地。
隨行的兩名侍女分從左右,攙扶著衡山公主起身落地。
衡山公主嬌滴滴的柔弱無力,光是站著就有些搖搖晃晃,甚至開始細細喘息。
風沙起身相迎,並相距十步之遠,以示尊敬。
趙進抹著額汗,快步近身,神情略顯緊張,說話有些結巴。
“風少您也看到了,衣食住行,一應規製,皆比照公主,愚兄著實不敢怠慢。風少著急要見,所以一時間難免倉促,公主僅是將就梳洗,更有些精神不濟。”
這番話聽著就知道不儘不實,不過風沙完全沒打算追究,含笑道:“趙世兄辛苦了,還請回去歇息,容我與公主秉燭夜談。”
趙進更顯緊張,還要再說。
風沙擺手打斷,向授衣道:“二十息內,三十步內,清空,否則格殺勿論。”
授衣微一頜首,閃到趙進跟前,比手道:“三公子,請吧!”
趙進無奈,隻得行禮告退,同時帶走了一眾相送步輦的侍從。
兩側攙扶的侍女一退,衡山公主竟開始搖搖欲墜,幾乎軟倒。
一直站在下首的伏劍眼疾手快,搶步過去穩穩扶住。
衡山公主細聲道:“讓我坐下。”
伏劍看了風沙一眼,然後將她緩緩攙扶至上座。
風沙則從另一邊轉至下首,同時打量衡山公主,想要看清樣貌。
可惜妝濃過了頭,盛裝更是繁複到厚,連身材都看不明顯。
最關鍵居然沒有著冠而是披發。
披發由兩頰垂落,遮住了大半邊臉龐。
眼神相當虛弱,透著些將凝未凝的淩厲。
這眼睛,這眼神,瞧著十分眼熟。
衡山公主揚起臉龐,盯著風沙,有氣無力道:“看什麼看,不認識我了?”
風沙一個激靈,凝聚瞳孔使勁打量,難掩訝異神色,疑惑道:“武從靈?”
武從靈麵前抬起胳臂撐上扶手,更加費力地支起身體,喘氣道:“是我。”
風沙的眼睛眨巴十好幾下,快步走近,仔細端詳。
終於從濃妝之中,依稀分辨出武從靈的麵容。
風沙道:“真的是你啊!你不是在江寧嗎?”
他本想問:“怎麼會跑到潭州?”話未出口,強行咽下。
武從靈不答,小聲叫道:“渴,我要喝水。”
風沙衝側房道:“繪聲,快,茶水參湯,有什麼上什麼。”
又點著授衣道:“還有,端盆熱水來,給她卸妝。”
繪聲從簾後探出腦袋,又趕緊縮回,招呼林羊羊和東果趕緊準備。
一陣忙碌,雞飛狗跳,武從靈洗儘鉛華,露出真容。
臉色蒼白,覆有刮傷、蹭傷,口角處淤腫,像是挨過耳光。
難怪濃妝豔抹,盛裝裹身。難怪有氣無力,喘息細細。
灌了好幾碗參湯之後,武從靈似乎感到熱了,也有了些力氣,雙手撕扯領口和腰帶,嚷道:“擠死了我了,給我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