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王魁的死訊傳來,本來風聲鶴唳,劍拔弩張的江城,迅速展現歡悅的情緒。
滿城皆喜,上下同樂。
城內各處,不乏爆竹聲聲,硝煙彌漫。
街上更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好像全城百姓都從家裡跑來街上一樣。
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鬨,還要喜慶。
畢竟宵禁了這麼久,大家在恐慌中憋悶這麼久,一下鬆懈,當然如同大壩開閘。
江城,好吃坊,內院天井。
圍著水井跪滿了一圈二十餘人,多半是精神抖擻的健壯青年。
一個個皆頭衝東廂、麵俯地麵,眼中、臉上透出激動、興奮、喜悅的光彩。
為首者便是江城會江城堂堂主吳大有。
之前武平軍迫近,形勢非常緊張,朝夕不保之感鮮明。
以江會主為首的江城會老一輩出於畏懼,交出了包括城衛軍在內的許多大權。
吳大有在衡山公主的支持和授意之下,團結那些仍然忠於東鳥皇室的中高層,連同熱血未泯的中下層青年幫眾,對那些屍餐素位的老朽步步緊逼。
不乏詰問,刁難,冒犯,甚至堵門,圍追,見血。
終於迫使老一輩紛紛交權,甚至連江會主都不得不金盆洗手。
現在的吳大有,雖無江城會會主之名,已有江城會會主之實。
東廂門垂湘妃竹簾,分隔了內外。
兩名身段高挑的侍女分於兩邊,靜穆俏立。
其中一女體態豐滿,尤其妖嬈,正是夜嬈。
過午的陽光正好打上來,打亮了垂簾,也打亮了透過垂簾的縷縷煙香。
簾幕之後,氤氳之中,武從靈正襟危坐,倩影映簾,典雅透煙。
“你們,很好。”
嗓音十分動聽,尤其清脆、空靈,好似自遠山外飄過來的輕霧。
就這四個字,在場一眾漢子,竟不乏抽泣落淚。
隔著簾幕,從外麵看不見裡麵,武從靈從裡麵往外看,倒是一覽無餘。
她不禁激動,甚至有點衝動。
然而很快揪緊裙輻,抑平情緒,柔聲道:“你們都是吳堂主精選的勇士,不知本宮何事召見,隻知此去九死一生,卻還是來了。本宮感謝你們,更要重用你們。”
眾人聽了十分激動。
“朗州軍還算知道皇恩浩蕩,僅是被奸賊裹挾。”
武從靈朗聲道:“如今天譴賊逆,王逆授首,他們願奉正朔,迎本宮回京。”
眾人紛紛抬頭,相顧而視,無不喜動於色。
朗州軍本來就是王萼麾下之軍,仗之奪位。
隻不過很快被王崇篡位而已。
換而言之,衡山公主一直都是朗州軍的大小姐。
當然,以上種種,他們頂多在心裡想想,不會傻到說出來。
“然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古來有之。儘管本宮一介女流,那也是烈祖血脈,不容人欺騙欺淩。”
武從靈沉聲道:“所以本宮需要你們,倚靠你們,也隻信任你們。希望你們儘快趕赴潭州,先行搶占一席之地,不致令本宮被群狼環伺,如同羔羊,角抵狼吻。”
“我等全家老少無不久沐皇恩,無以為報。”
陳輕舟挺身道:“願為公主做矛做盾,萬死不辭。”
吳大有舉拳擺道:“輕舟說得對,願為公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眾人齊聲轟嚎: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悲壯血氣,瞬間充盈滿院。
這就是東鳥開國皇帝的遺澤了。
遺澤福被多年,哪怕千險萬阻,亦有願效死命者!
“好。”
武從靈俏臉上拂過血色,難抑心潮滾滾,起身掀簾躍出,嬌喝道:“拿酒來。”
夜嬈領著侍女端上酒壇,排擺酒碗,挨個倒滿。
“此去潭州,荊棘遍地。可能光宗耀祖,更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武從靈舉碗道:“本宮除名份外,身無所有,隻能杯酒敬烈士,期待壯士歸。”
當先飲儘,摔碗於地。
大家一同飲儘,儘皆摔碗。
武從靈又讓夜嬈上碗斟酒,然後端碗近前。
竟是挨個問名,挨個問候,挨個感謝。
更是挨個敬酒,碗碰酒乾。
直喝到十餘碗,依然麵不改色心不跳,僅是發鬢微亂,隱發香汗。
在場眾人無不在幫,當然分屬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