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事實真相讓鄧肯站在走廊裡有點發呆,一種“這事兒就t離譜”和“這離譜就t合理”的矛盾感在腦海裡來回倒騰了半天,而後他才壓下了滿肚子吐槽的想法,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那塊鑲嵌在牆壁中的“屏幕”上。
片刻的注視中,他的表情漸漸若有所思。
大湮滅帶來的“世界衝撞”重塑了萬物,新希望號也不例外,它的一部分化作了這座漂浮在亞空間中的“愛麗絲公館”,然而在這裡,在用導航鑰匙開啟了“另一個版本”的愛麗絲公館之後,卻有一個“屏幕”出現在它的走廊儘頭,這屏幕甚至還揭示了所謂“女主人臥室”的本質……
換句話說,在導航鑰匙所開啟的愛麗絲公館中,有一部分結構“還原”或者說“重現”了它的原本姿態。
在思索中,鄧肯抬起頭,看向了走廊另一側的出口。
那座花園現在是什麼樣子?那個沉睡在花園中的人偶呢?
他離開了公館二樓,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下樓梯,穿過主廳側麵的狹窄走廊,從那些曾經總是會傳出竊竊私語聲、但現在隻有一片死般寂靜的房間之外走過,向著花園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他又停下腳步,被走廊中的一扇門吸引了目光。
有許多扇一模一樣的門排列在這條走廊中,但其中一扇門在這裡發生了變化——它閃爍著銀白色的金屬光輝,邊緣環繞著淺藍色的發光條紋,就像某種大型設備的艙蓋一樣鑲嵌在古典風格的牆壁上,鄧肯來到這扇極具科技感的艙門旁,看到它上方有著一扇透明的窗口。
目光越過那扇“觀察窗”,他看到那扇門背後是一個充盈著冷色燈光的房間,密密麻麻的櫃式設備排列在巨大的平台和支架上,又有管線從天花板垂下,連接著那些用途不明的裝置。
房間中的設備似乎還在運行,那些仿佛服務器陣列般的裝置表麵燈光閃爍,明滅如潮,然而厚厚的隔離門仿佛阻擋了所有聲音,在外麵的走廊上根本聽不到房間裡那些“服務器陣列”傳出的嗡鳴。
鄧肯嘗試著推開眼前這扇門,卻發現它紋絲不動——它就仿佛隻是一個固定在牆壁上的“假象”,根本不存在“打開”這種狀態。
但是看著門裡麵的景象,鄧肯卻又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在自己所熟悉的那個版本的愛麗絲公館中,那些經常出現在各個角落裡的竊竊私語聲,還有那些仿佛舉行著不可見的舞會般從空曠大廳裡傳來的輕緩樂曲。
……那些鬼魅般的聲音,或許是服務器陣列在運行時發出的嗡鳴?
心中懷著些許不可思議的聯想,鄧肯離開了那扇閃爍微光的金屬門,又向著花園入口走去。
悠長的走廊仿佛總也沒有儘頭,比記憶中的還要漫長許多,那扇隱約佇立在昏暗中的花園大門卻又始終立在視野裡,就像一個向人招手的“終點”——鄧肯漸漸加快了腳步,就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呼喚在催促著他快往前去。
走廊在他身旁向後退去,在那一扇扇門和連續的牆壁上,漸漸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原始結構”,閃爍著銀白色金屬光輝的大門,鑲嵌著燈光的飛船艙壁,形狀不規則的金屬板——這些“往日模樣”隨機出現在那些風格古樸典雅的前麵和屋頂上,就仿佛巨龍的鱗片剝落,從血肉的縫隙間猛然暴露出了鋼鐵的骨架和動力電纜……
而後,這仿佛無儘的走廊也終於到了儘頭,那扇由無數彩色拚花玻璃構成的“花園大門”靜靜立在鄧肯麵前,古典式花紋門框在他的視野中微微泛著淡藍色的光輝,一個閃爍微光的屏幕突兀地鑲嵌在那些彩色玻璃之間——
領航三號核心服務器/心智中樞艙
站在這扇門前,鄧肯短暫愣了一下,隨後慢慢伸出手去。
“花園大門”如記憶中那般被輕易推開了,就好像從未上鎖過一般——而一個燈光昏暗的巨大空間映入了鄧肯眼簾。
他看到一個大廳,大廳的儘頭籠罩在濃霧般的黑暗中,讓人看不清楚其輪廓與邊際,又有許多仿佛方尖碑般的黑色影子佇立在那些“濃霧”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燈光,而大廳中唯一能清晰辨認的,便隻有位於中心的一座圓形平台。
無數錯亂的管道和線纜從天空垂下,連接在那平台上的一個形狀怪異的凸起結構上,微光在線纜之間流淌,如螢火彙聚。
那整個結構就仿佛一株怪異而不可思議的“樹”,樹梢的每一道“枝丫”中都流動著宛若活物般的燈光。
而在這株怪異又錯亂的“樹”的根部,人偶正靜靜地坐在平台邊緣。
她醒了。
但她並不說話,也沒有對走進大廳的不速之客做出任何反應——和愛麗絲一模一樣的人偶隻是靜靜地坐在中心平台上,懷中緊緊抱著一個白色的畫板,一雙沒有焦點的眼睛平視著大門的方向。
她仿佛已經維持這個“待機”般的姿態等待了很長時間。
鄧肯輕輕吸了口氣,謹慎地向那個坐在“線纜之樹”根部的人偶邁出腳步。
當他越過了某個距離之後,那個人偶終於有了反應——她微微轉了下頭,目光似乎從大門轉移到了鄧肯身上。
然而反應僅此而已,人偶仍舊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眼睛都沒有聚焦,她就隻是在靜靜地跟隨著鄧肯的腳步微調著自己的目光,就像一個真正的、沒有任何生機和思維的人偶——帶著最基礎的“運動跟蹤”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