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抽痛、刺痛、絞痛……
他捂住了心臟,有些詫異於自己的反應。
他雖然和鬱明星關係不錯,也接受了母親交給自己的責任,卻是沒覺得鬱明星這個舅舅對自己有多重要。更關鍵的是,他從小就知道鬱明星身體虛弱,百病纏身,經常住院,一直以為鬱明星身上發生任何事情都在情理之中,該是很容易接受才對。
青年人的額頭上冒出了虛汗,越來越握不住手機,嘴唇顫抖著,無法說話。
不對。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心臟的異常並非因為失去親人的痛苦。
他的心臟好像真的出了問題。
旁邊的醫生比他更快意識到這一點。
青年人茫然地被醫生護士擺弄,心臟的疼痛帶來了耳鳴,他的視線也不再是因為淚水而模糊,而是真的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視野中白茫茫一片,像是將白熾燈貼在了眼前,刺得他雙眼發疼。
那光芒好像還順著眼睛刺入了大腦。
耳鳴聲和刺眼的光如同兩把刀,攪動他的大腦。
他一個失神,就看到了麵前站立著的人影。
醫生?
護士?
不,都不是。
是誰?
這種古裝、長發……陌生的臉……冷若冰霜的神情……
他心頭一跳。這跳動如同在刀尖上顫動,讓他的心臟愈發疼痛起來。
他看清了什麼,下意識低頭,就見自己胸口插入了一把長劍。
長劍的另一端握在那個陌生古裝男人手中。
白光籠罩著那個那男人,又像是要將那個男人徹底吞沒。
青年人回想起了曾經到北方旅遊時的經曆。
大雪封山,一片白茫茫。
雪盲症。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他的眼睛中好像流淌出了鮮血。
那陌生人散發出的白光也變成了一片血紅。
對上那陌生人毫無波動的眼神,青年人卻仿佛看到了一種掙紮和悲傷。
奇怪。
究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在醫院裡撞見了鬼?
醫院裡的鬼,白色的光,莫不是某個醫生的鬼魂?
等等,這男人穿的可不是白大褂,而是古裝。
太奇怪了……太詭異了……
他也好奇怪,為什麼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呢?
哈,該不是在那陰森森的看守所呆久了,對這種事情不害怕了吧?
不對,又不對了。
所裡麵隻是采光不好,建的時候沒考慮到采光,房間都是東西朝向的,朝南那一側還種了太多的樹木,遮擋了陽光。這才常年低氣溫,讓人感覺陰冷。所裡麵可從來都沒有……
啊,這話在大半年前還能說說。
他們所裡麵,前不久可是真的死了人了。
如同他給發小講的鬼故事那樣,所裡麵的犯人莫名其妙就死了。
青年人耳畔響起了歌聲。
陌生又有點兒熟悉的童謠,由一個蒼老的女人唱了出來,曲調順著他的耳朵鑽入發疼抽搐的心臟。
就如同他所編的那個故事……
滴——
青年人聽到了機器的聲音。
他眼前出現了一條隻有微弱起伏的直線。
那是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微不可查。
最終,徹底停止。
白無常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劍身上的光芒和他自身的光芒都隨著那拉成直線的心跳一起消失。
林友德接連目睹黑白無常殺人,身體一歪,往後靠在了牆壁上,腳一軟,身體就順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他揪住了自己的頭發,無所適從。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他明明是為了保護彆人、緝拿凶手才決定徹底調查中心醫院的。
鬱明星或許有嫌疑,才被黑白無常殺死。那這個人呢?鬱明星的這個外甥和這案件有什麼關係?
他並不知道黑白無常的能力。
站在他身邊的黎雲本壓著他肩膀,之前阻止他上前,並未解釋,這會兒鬆了手,任由他坐在地上,也沒有安慰他。
黎雲的眼睛裡麵沒有任何光。
他能感受到這青年瀕死時發散的想法。
他呆呆看著那個青年人,看著慌亂焦急的醫護人員。
黑無常嘖了一聲,上前扣住了白無常的手腕,拉著他的手,抽出了那把長劍。
劍身上自然沒有沾染上一滴血跡。
但順著長劍的拔出,那青年仿佛陷入昏迷的靈魂一塊兒被抽了出來。
他的靈魂被串在長劍上,四肢和腦袋都垂著,一動不動。
白無常手一抖,那靈魂也跟著輕輕顫動。
“彆浪費時間。”黑無常不滿地說道,“讓你做,就好好做。不行就滾。”
白無常的牙關收緊,下顎的曲線仿佛長劍的劍刃。
長劍似是吸收了他的力量,他的身體越發黯淡,長劍卻是亮起光芒。
屬於黑白無常的力量震碎了青年的靈魂。
就如鬱明星一般,他被殺死,魂飛魄散。
“一連碰到兩個,今天收獲挺大的。”黑無常鬆開手,任由白無常舉著長劍出神,“看來是血脈遺傳。”
白無常一怔,側頭看向黑無常。
黎雲也看向了黑無常,隻見黑無常麵容平靜,無喜無悲。
青年的手機還沒掛斷電話。
在最初還有著急的尖叫聲從電話那頭傳來,後來卻是徹底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這會兒,手機中再次傳出了聲音。
聲音沙啞,那其中恐懼的情緒,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能感受到。
“阿雲……我兒子……我兒子怎麼了?醫生?醫生?有沒有人?”
鬱明星的主治醫生接連做了兩次搶救,還都失敗了,整個人也有些頹喪。
他打起了精神,拿起了手機,頓了頓,才開口說話。
電話那頭的哭聲,病房裡的人都能聽見。
黑無常雙手環胸,靠在了門邊,一副準備等待什麼的模樣。
黎雲心裡發毛,“不會這個也是……”
黑無常斜眼瞅他,“見到人了,我才能確定。”
隻要見到人,他們就能知道對方的手上有沒有沾上血。
對黑白無常來說,除非是為了阻止殺人而殺人,其他的殺人都是死罪。
他們本來就是這天地間的劊子手,揮刀斬下跪伏在自己麵前的所有人。
白無常垂下手,手中的劍如青年的靈魂一般消散。
黎雲看了眼白無常。他能感覺到白無常陡然變得陰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