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朝鮮國王的世子李澂,在跟隨清軍入關之際,途經錦州城親自前往祖大壽、祖大樂等兄弟舊居參觀時,所做的記載。
李澂,字澄之,他是朝鮮王朝第十六代國王仁祖的庶出王子,在朝鮮國被封崇善君。
原本的那個曆史上,他曾作為朝鮮質子居於沈陽,後隨同多爾袞一起入關,居住於北京城內的沈陽館中。
李澂將自己居住在清國的一切見聞,都記了下來最後錄成《沈館錄》一書,他在這本書中還記載道:“‘中原巨室之家過於此者多矣。’而我國則雖至尊之居,不能如是其華者。其黷貨取怨以致複敗之說,殆不虛矣。”
李澂認為祖家在錦州城內的舊居,連朝鮮國王所居住的王宮都不能與之相比,這讓他覺得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但這樣一個使人深感驚訝的對比,竟然是出自朝鮮國王世子之口,就不能不使人信服了。
祖大壽處在遼東這樣一個警報頻傳、不斷交戰中的錦州,照常理來講,作為守城的主帥的祖大壽,哪裡還會有心思來營建如此精美的豪宅華屋?
當然,也或許是戰爭對於他們來講,早已是司空見慣之事,如此他們才能一如平日般,有心思追求無儘的享樂,耗費巨量的金錢在衣食住行等的各個方麵,顯示出他們的驚人財富。
同時,也使人們看到明朝後期的統治階層,究竟過著如何奢侈無度的生活,極端腐敗的社會風氣已經深入整個社會。
從祖家的情況就可以看出吳家,不難想象吳家的富有,也一定不會在祖氏之下,進而再看整個遼東將門,又有哪一個將官不搜刮?
又有哪一個有權有勢的將官之家不富有?
差彆隻在於,他們勢力的大小與富有的程度不同而已!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這些遼東將門,已經將自己的根完全深植於遼東這片土地上,將自己的財富與利益都壓在了這裡。
他們才能如此賣力的抵抗奴賊,不論奴賊如何圍攻狠打,都毫不動搖地堅守在每一座城池中,與奴賊以命相搏。
很快,吳三桂便來到了祖家大院的內宅,在一處略顯幽靜的小院前停駐下來,他並非是第一次來祖家,對這個小院子也並不陌生。
彆看祖大壽如今已經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但他行事卻向來十分低調,並非是追求奢靡之人,隻不過作為祖家的領軍人物,不得不如此罷了。
在祖家大院內,便隻有這一處地方才是祖大壽的最愛,周圍都被高大的樹木所環繞,更顯得此地的與世隔絕,確為難得的休養之所。
雖然也並非是茅屋草舍,但與祖家彆處的奢華相比,這處獨立小院確是樸實無華了許多,但從院門處就可看出其厚重之感。
四個守門的老家丁見吳三桂與祖大弼相伴而來,都十分熱情地與他們打起招呼,才進到院內的吳三桂,立刻就覺察出一絲緊張的沉悶氣息。
他皺眉思索一番,也是不明所以,然卻也沒有多問,隻是想著一會見到舅舅自然都清楚了。
這院內並沒有多少家丁守衛,但就算那些老仆人都已是上了些年歲,卻也個個虎背熊腰,身康體健,舉手投足間都儘顯一股悍勇之氣。
想必都是早年追隨祖家征戰的家丁,年歲大了不便奔波作戰,但是他們卻個個都有一手的好功夫,又都對祖家忠心耿耿,便留在祖家做起仆人。
要知道,在遼東這片大地上,想進祖家來當奴仆傭人也是極其不容易,雖說還比不上進皇宮那般困難,卻也是差不了許多。
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夠進入祖家府上幫傭,若不是祖家的家丁親隨出身,則必須要有祖大壽身邊親將的保薦才行。
許多在祖家出入之人,多是幾輩子都給祖家當家丁,或是為祖家種了幾輩子地的遼東老人,在遼東地方上,能給祖家做工乾活那可是身份的象征,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在祖家出入。
“忠伯。”
吳三桂對著一個與祖大壽年歲相仿的老仆人繼續問道:“舅舅身體可是好些?”
忠伯抬眼看了一下吳三桂,對他道:“老帥就在裡間,已問過幾次將軍到否,長伯你快些入內吧。”
因為忠伯隻提及祖大壽在等候吳三桂,並未曾提到祖大弼的名字,即使他是祖大壽的親弟弟,卻也不敢擅自入內。
由此可見忠伯這個老仆,其在祖家的地位也不簡單,更能祖家的規矩有多森嚴,可見其能在遼東諸多將門中脫穎而出,也不是沒有道理。
世界上就是有忠伯這麼一種人,他自幼便是祖大壽身邊的家仆,追隨祖大壽戎馬一生,可見其能在萬馬叢中,身經百戰而不死,也定必有些本事在身。
不論軍功與親疏,忠伯都不輸於任何人,照理此刻他不管怎麼說,也該是個副將、參將,就算再不濟也能做得遊擊將軍。
可這忠伯就是不為所動,從始至終都不願離開祖大壽的身邊,甚至為此連軍職都可以不要,而連吳三桂作為祖大壽的親外甥,大明的堂堂一鎮總兵官,都要尊稱他一聲忠伯,可見其在祖家的地位也是不輕。
雖然忠伯淡泊名利,自始至終都隻想著陪伴在小主人身邊,做一個忠誠的仆人,但他的兒子如今可已經是參將的軍職。
而今,祖大弼留在外室等候,忠伯則帶領吳三桂往內室行去。
…………
祖大壽看上去氣色十分不好,原本的滿麵紅光一絲不見,代之出現在吳三桂眼前的是一張蠟黃的老臉,雙眼中的神采也明顯不足。
“大舅氣色,怎會如此不好,前日還不是這般?”吳三桂對於祖大壽的身體十分關切,他才一進入內室便上前急急問道。
祖大壽仰躺在榻上,背後靠著厚厚的棉被,他見吳三桂對自己如此關心,也感到十分欣慰,隻見他拿眼色看向老仆忠伯。
接著便聽到忠伯在一旁替祖大壽說道:“老帥身上的刀傷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並無大礙,隻是在右肩一處箭瘡,原也並未十分在意,可卻是遲遲不見結痂。
近幾日更是化膿潰敗起來,透著一股子惡臭,似中的韃子的臟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