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您能開心,我什麼也無所謂。”
沈翩枝攬著奶奶的肩,讓她老人家坐下來:“您年紀大了,血壓又高,還是不要太過激動比較好。”
沈老夫人怎麼可能不激動,她哭著緊緊攥著沈翩枝的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沈平川被醫護人員送入普通病房後。
老夫人站在病房外,久久都不肯離開。
看著她老人家落寞傷心的背影,沈翩枝輕輕歎息了一聲。
沒有上前催促。
沈翩枝垂目,盯著手中拿到的一管血液,她眼底暗光浮動。
在奶奶回過神之前,她握緊這管血,朝著醫院的化驗科快步走去。
因為提前跟醫院打過招呼。
現在。
隻要沈翩枝願意,醫院內的所有機器,她全部都可以任意使用。
這是那個特殊部門給她的權利。
這個權利,確實不錯。
化驗科。
沈翩枝盯著屏幕之中,係統已經開始化驗分析的數據。
她的心很亂。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鬼使神差拿了沈平川的血過來化驗。
僅僅是蔣封行的一句話。
就讓她位置困擾。
這不是她的風格。
可是。
盯著屏幕上正在分析的數據。
她卻是遲遲不肯離開。
腦海之中。
有個聲音告訴她,沒必要做什麼親緣鑒定。
同時。
還有個聲音告訴她,隻要做完親緣鑒定,就可以給母親正名了。
沈平川對母親的汙蔑,也可以用證據洗清。
兩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之中無限放大,沈翩枝捂著耳朵怒吼:“不要再說了!”
化驗科的工作人員楞了一下,關心詢問:“小姐,你還好麼?”
沈翩枝沒有回答。
她盯著屏幕上的分析數據已經達到百分之86的進度條,呼吸開始逐漸急促,眼眶也開始發熱。
不!
她不想知道答案了!
紅著眼睛,她慌亂地關閉了正在分析的數據,然後將數據庫的所有信息全部刪除了。
她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的母親已經死了。
就算知道答案又怎麼樣。
她的母親沒辦法醒過來告訴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
奶奶也永遠都是她唯一的親人。
沈翩枝離開化驗科的時候,她的雙眼是微微發紅的。
她努力平複下自己的心情,已經重新回到了沈平川病房所在的那一樓層。
這一層,入住的病人,不止沈平川。
還有沈家的其他族人。
她的腳步剛剛踏入這一層。
幾名穿著製服,負責綁架案的工作人員,就疾步朝著某個房間的方向,跑了過去:“快!有病人清醒了,立刻準備錄音!”
幾名工作人員迅速超過了沈翩枝的腳步。
對方跑步帶起的一陣風,吹動了沈翩枝耳邊的一縷碎發。
她愣愣望著已經跑遠的工作人員的背影。
他們剛才說的是,沈家的人麼?
沈翩枝眼神迅速下沉,快步跟上了。
在沈翩枝的腳步再次停下時。
走廊儘頭的病房內。
沈家的人,果然有人已經清醒了。
是沈翩枝的姑父。
一個賣水果的小商販。
記憶中,隻有逢年過節才會跟這位小商販姑父見上一麵。
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
隨著沈翩枝站在這間病房門口。
房間內的中年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剛想開口說的話,也全部後吞咽的回去。
中年人恐懼地搖頭後退:“沒人綁架我,是我自己去外地的,沒人綁架我,沒人綁架我!”
中年人縮在床頭,用手肘將腦袋護了起來。
好像這樣,他就會感覺到安全。
幾名負責這起綁架案的工作人員皺起眉,還想再次開口詢問,醫護人員已經上前阻止了。
“抱歉,你們不能繼續問了,這裡是醫院,請你們出去吧。”
短暫的盤查,停止了。
病房外。
沈翩枝親眼盯著幾名工作人員黯然離開。
她站在病房門口的方向,表情已經變了。
剛才。
她如果沒看錯。
她的這位姑父,好像是看到她出現之後,才忽然改口的。
沈翩枝皺眉,準備靠近房間。
在她腳步接近後。
中年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瘋了一般不顧身上的傷,朝著窗口的方向跑了過去。
就在他看清楚窗外的高度後。
中年人已經探出去的半個身子已經僵住了。
他的雙手死死抓住窗框邊緣,全身都在發抖了,他蒼白著臉扭頭,驚恐地盯著沈翩枝的方向,牙關都在打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求你放過我!求你放過我吧!我沒傷害過你,放過我吧!”
沈翩枝眸色一沉:“你還記得我是誰麼。”
她不能確定,中年人現在的精神是否正常。
聽到她的聲音,
中年人的恐懼更加強烈了,因為太過緊張,他身體劇烈的顫抖直接將窗戶整個從窗框上卸了下來。
他的身體也因為用力過猛,朝著窗外摔了下去。
這幾乎就在一瞬之間。
沈翩枝根本就來不及上前救人。
等她再次回過神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間病房出來的。
她隻知道,記憶力,她的那位姑父,在危機關頭被病房裡的護工拉住了腳,救了回來。
走廊裡的風一吹。
沈翩枝感覺自己的手腳都是涼的。
她茫然抬頭。
剛才。
他看到她之後,為什麼會表現的如此驚恐?
她想不通原因。
“翩枝,我們走吧。”老夫人的聲音,從走廊傳了過來。
她老人家剛剛哭過,眼睛還是紅腫的。
沈翩枝已經沒心思去想太多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風一吹,就軟了。
搖搖欲墜的靠在牆上,才得到片刻喘息。
老夫人著急上前:“翩枝,你怎麼了?”
沈翩枝勉強搖頭:“我沒事。”
老夫人的手已經覆在了她的額頭上:“翩枝,你的額頭怎麼這麼燙,你發燒了。”
“你從小身體就弱,這幾天肯定是累著了。”
老夫人急急忙忙攙扶著她坐下來。
沈翩枝卻滿眼迷茫。
她望著老夫人:“奶奶,如果我不是沈家的孫女,您還會認我嗎。”
沈老夫人一僵,剛剛哭腫過的眼睛裡,又有眼淚湧了上來,她握著沈翩枝的手,一遍一遍:“你永遠都是奶奶的好孫女,永遠都是......”
下午帶老夫人重新回到公館。
沈翩枝就倒下了。
這幾天太過匆忙,今天一早吹了吹海風,就倒下了。
夢裡,她看到沈家的人,像是躲瘟神一樣恐懼她。
明明當年,是他們傷害的她。
現在。
卻好像是她傷害了這些人一般。
麵對這些人的恐懼,沈翩枝心下隻有冷笑。
可緊接著。
她的視線中,奶奶也出現了。
不知道沈家的人跟奶奶說了什麼,奶奶無比失望地看著她;“你再也不是我的孫女了,你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
“奶奶......”沈翩枝鼻尖發酸:“我不走,您說過,我永遠都是您的孫女......”
“奶奶......”
視線中,奶奶的身影越來越遠,不論她怎麼追都追不上了。
沈翩枝猛地驚醒過來。
她坐起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還好隻是一場夢。
夢醒了。
床邊是圍著她的三個寶貝。
“媽咪,你終於醒啦。”小年圍在床頭,抱著一隻藥碗,眼巴巴望著她,看到她醒過來,小家夥很興奮,馬上將早就已經熬好的藥端上前:“媽咪你該喝藥啦!年年喂你喝!”
“翩枝,你好點沒有?”老夫人也圍在了沈翩枝的窗前,她老人家滿臉擔憂:“你餓不餓?奶奶給你熬了白粥,現在就給你端過來吃。”
“不用。”沈翩枝下意識握住老夫人的手,她愣愣望著老夫人,因為發燒,她的聲音都是嘶啞的:“奶奶,您能不能在這裡陪陪我,我不餓。”
夢裡的畫麵,還在她的眼前。
好像下一秒,老夫人就會離開一樣。
沈翩枝握著老夫人的手,不肯鬆開。
沈老夫人笑起來:“好,那我就陪著我的寶貝孫女再坐一會,奶奶不走。”
小寒板著小臉,嚴肅上前:“媽咪,你該喝藥了。”
“對呀對呀,媽咪,藥的溫度剛剛好哦,你快點喝吧。”小年也開口催促:“年年給你拿吸管!”
被兒女們圍著,沈翩枝的心裡有暖意流過。
還好那隻是一場夢。
喝過藥。
沈翩枝就躺下休息了。
她望著陪在身邊的奶奶,好像自己還在小時候一樣。
沈老夫人也望著她,回憶著從前的事,笑嗬嗬說:“以前放假,每次你都要來我這裡住,暖暖不喜歡我的老房子,隻有你不嫌棄。”
“還記得你念小學的時候,才那麼一點大,轉眼,就成大姑娘了。”
聽到老夫人提到暖暖。
沈翩枝想起了她那個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她也在這次找回來的人員名單上。
她沒跟奶奶提起,沈暖暖被找回來時,已經懷孕了。
她懷孕大概有一個多月了。
應該是失蹤之前就懷上的孩子。
按照時間計算,應該是跟錢盛那次的案子有關。
沈翩枝垂著眼皮,沒有接奶奶的話。
老夫人說著說著,眼眶就又紅了。
她不再說話。
沈翩枝也不再提問。
她知道,老夫人又想起傷心的事情了。
三個孩子們還守在一旁。
小年不清楚老夫人為什麼難過,她隻是遞上手帕給太奶奶擦眼淚。
小寒岔開話題:“太奶奶,您的休息時間到了,我扶您回樓上休息,這裡有我照顧媽咪就好。”
萬花公館內,設有私人電梯的,老夫人上樓很方便。
加上,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更需要安靜,樓上的房間也更適合她老人家休息。
老夫人點點頭,臉上勉強帶著笑容,由小寒攙扶著出去了。
老夫人剛走。
後腳賀厲存匆忙的身影就出現了。
他似乎是跑上來的。
他出現的時候,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呼吸也略有些急促。
在看到沈翩枝躺在床上的身影後,他沉著臉,走近;“你現在送你去醫院。”
賀厲存沒有廢話。
直接就把她橫抱了起來。
在男人懷裡,沈翩枝又嗅到了那股好聞的冷香。
她看了一眼還在房間的兩個孩子,臉頰微紅,她分不清是因為發燒還是彆的原因,臉頰有些燙:“不用去醫院,我就是醫生,快放我下來。”
小年捂著嘴巴,生怕自己笑出聲打擾到爹地跟媽咪。
小天則是很懂眼色地迅速拉著小年出去了。
他還很貼心的關上了門。
房間裡。
隻剩下賀厲存跟沈翩枝兩人。
賀厲存乖乖將她放下了,貼上前,用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試溫。
他臉色不太好:“你還在發燒。”
“嗯,我隻要著涼,很容易發燒,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沈翩枝像是已經習慣了。
她的身體一直都很弱,用藥調理也沒太大作用。
有時候,她如果一個月下來沒發燒,她反而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出問題了。
她好奇盯著還在急促呼吸的賀厲存:“隻是發燒而已,你下次可以不用這麼著急跑上來看我,死不了。”
她最後一個字剛落下,兩片炙熱的唇瓣就貼了上來。
沈翩枝睜大眼睛,用手推他。
賀厲存捉住她的兩隻手,唇瓣離開了一點:“以後不準再亂說話了,知道麼。”
沈翩枝皺眉,她亂說什麼了?
她發覺,這男人,越來越放肆了。
動不動就要接吻。
她的嘴巴還在腫著,很痛!
加上還在發燒,痛感幾乎無限放大了十幾倍。
沈翩枝虛弱地掙紮著,她並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經被傭人換上了一套舒服的絲質睡衣。
她這一掙紮,剛好一根肩帶落了下來。
一片沒有人踏足過的雪白,毫無遮攔地出現在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