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論一件東西的尋找方法_劍眾生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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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論一件東西的尋找方法(2 / 2)

鮑人行心中了然,此人果然是外地來的,不然他決不能不知道本地有這麼一號人物,若是真正的劍客,本縣大俠也要換個人做,笑道:“都是縣城裡的……坐地虎。五毒會勢力大,裴氏是不輸於薛家的世家,薛家這個大俠要是沒了,那就是裴家上位了。但若論出手闊綽,還得是金山號。桃花樓這些……說了都汙了您的耳朵。”

白發人眼睛微眯,道:“你知道不少。大俠的事你也知道。”

鮑人行笑道:“做生意的總得耳聰目明一點兒。合陽縣這一畝三分地,除了各家床底下才能聽到的消息,但凡出人嘴入人耳的消息,小的多少知道一點兒。”

白發人神色漠然,但無端竟有一分莞爾,道:“既然如此,你說下一次禍月是哪一天?”

鮑人行驚愕,接著乾笑,顯然被人問了個啞口無言,但他臉皮甚厚,不露尷尬,道:“小人最多知道地上的事,哪知道天上的事?”

白發人嘲弄之意難以遮掩,道:“那我問你,我要在合陽找一樣東西,應該去哪裡找?”

鮑人行身子一直,不覺得對方在為難自己,反而一下子信心暴漲,要顯顯本事,道:“敢問找什麼方麵的東西?”

白發人道:“我自問你,不是你問我。”

這明顯是刁難了,鮑人行麵無慍色,流利道:“倘若一個東西可以光明正大買到,而且極貴重,那就應該在金山號的庫房裡,如果不在,就是它總舵金玉堂的寶庫裡。倘若這東西違禁而且極危險,很可能被五毒會私藏,黑蜘蛛山莊,金蟾島,鐵蠍堡都有可能。如果那東西是流落民間,誰也不知道在哪兒,想發動去找,那就得去桃花樓。他們下五門路子最野,他們要找不到那就沒有人能找到了。”

白發人突然道:“官府呢?”

鮑人行道:“官府?大宗的糧食什麼的倒有,珍貴的東西輪不到府庫。那裡連獨行俠都能大搖大擺的進出幾個來回,真有好東西早沒了。合陽縣的官府不濟事。”

白發人若有所思,鮑人行見他聽進去了,心中更振奮,越發滔滔不絕道:“倘若東西一眼可見與劍客相關,那……有可能不在合陽。”

白發人道:“哦?”

鮑人行道:“我們有句話,天上的東西還得回天上。劍客的東西終究會回到劍客手裡,想要攀天梯的人也太多了。而合陽縣明麵上一個劍客也沒有,真正大開門的好東西不會留在這裡。”

白發人道:“好東西不留,人呢?”

鮑人行愣了一下,看到白發人的手撫在女孩兒的破氈帽上,立刻恍然,道:“合陽縣確實還有人做這個買賣,但是還是那句話,總會到該去的地方去。這也不是瘦馬,養大了調教好了更值錢,這些苗子就要趁小賣出去,大了就廢了,沒人在手裡屯這個,都送到主顧手裡,多半也不在合陽縣了。而且也沒好的貨源。難民營也隻能搜一次,一年半載進一宗好貨就很好了。要是沒災沒難,想要辨彆好貨隻能碰大運……啊!”

他突然一拍腿,嗟呀道:“好可惜,早知道您來,今天晚上那個千載難逢的好貨我拚命也給您留下來,有這一個比幾百個都強。”

白發人溢出冷笑,道:“千載難逢,你懂什麼叫千載難逢?”

鮑人行道:“小人肉眼凡胎,但好歹走過地方不少,多少有些經驗。一般的璞玉未必認得出,但稀世明珠也好認。那孩子隔著一間房,一眼看清我手中術器的痕跡。”

白發人道:“認得便認得,有何奇怪?”

鮑人行搖頭道:“不是認得,是看清。您看我這術器。”

他伸出手,手指扳指光華如鏡,完美無缺。

“一日之前,這是一枚術器。”

白發人道:“元術器?”

鮑人行諂笑道:“正是。那孩子一眼就看清楚,都快看到縫兒裡了。而且我相信他是第一次見這東西,那孩子雖看著讀過幾日書,但一股呆氣,最多算個書呆,不是見過世麵的大家公子。”

白發人道:“哦,人呢?”

鮑人行唉聲歎氣,道:“正是說錯過了。他當時也有個術器護身,我怕他還有靠山便不追趕,早知道應該給您帶過來的。憑他背後是誰,哪比得上您老?唉唉,說這些也沒用,人是找不回來了。除非找桃花樓,他們找人也有一手。”

白發人沉吟道:“桃花樓是下五門……你是牙紀,自然也是下五門的人,也歸桃花樓。”

鮑人行道:“小人是官牙,跟他們早不是一碼事了,他們那些下作路數,小人一向看不上。不過確實在桃花樓還有幾個熟人,您要是有差遣,我給您帶路。就是桃花樓的第一香主,也定願意效犬馬之勞。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懇切,心知對方答應一聲,自己不但躲過一場橫禍,反而添了一場飛黃騰達的機會。

白發人道:“也……罷。”

他說著,突然一提,把女孩兒頭上的破氈帽提起,露出一片灰白!

以她帽子為界,女孩下半截頭發依舊烏油油的,上麵半截頭發,完全成了灰白色,一上一下截然不同,那甚至不是人老之後的白發,而是極枯槁,極灰敗,像熄滅的灰燼。

這叫遲明鏡的女孩兒一直安安分分的縮著頭聽兩人說話,一聲也不出,顯然習慣了做沉默的擺設,突然帽子被掀,露出頭發,驚叫一聲,雙手拚命按住頭發,涕淚橫流。

“不要——彆看……走開!”

她尖叫著,完全失控,哪怕是腳下的枷鎖也無法阻止她的歇斯底裡。

鮑人行有些驚怒,張口就要怒斥,卻見那白發人拉住少女,一手幫著她按著頭發,一手攬住她的肩膀,就像家長安慰孩子一般安撫她,低聲道:“沒事,放輕鬆,不必在乎,你的頭發很好看,那是你出色的證明。你看你多麼出色。”

鮑人行目瞪口呆,他竟不知道,這白發人說話竟能帶著如此溫度。

突然,他全身發冷。

對麵的目光越過小女孩兒的頭頂,射到他麵上。

閱曆極豐的人牙突然顫抖了。

鮑人行老練的直覺令他渾身戰栗,腿不受控製軟了下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白發人挽著女孩兒的手,淡淡道:“很好,我正要你效犬馬之勞。所以要留你——”

隻聽嗤的一聲,鮮血濺起——

一隻胡蘿卜樣的肥手飛起,在牙紀的慘叫聲中砸落在地,鮮血洇濕了一灘。大拇指上還帶著一隻玉扳指。

接著,切割入肉之聲連響,在場的壯漢無不滾倒在地,或缺手腳,或連身而斷,鮮血四濺,霎時間如屠宰場一般。

遲明鏡哪裡見過這個,雖剛剛緩過些情緒,也忍不住雙腿一軟,跌倒在地,哭都哭不出來,隻是牙關咯咯打戰。

“你怕什麼——”白發人的手重新按回她肩膀。

那隻手修長有力,纖塵不染,沒有一絲血腥味。

“仔細看看,看看他們痛苦的樣子。這些痛苦本來應該發生在你身上。而且比這殘酷百倍,那是長久的、無止境的,絕望的折磨。”

遲明鏡顫巍巍抬頭,循著聲音看去。

她沒看見白發人的臉,隻看到一段雪亮的劍刃。

就懸在她頭頂三尺。

劍身明澈如鏡,倒映著她驚慌失措的麵孔。

一道光閃過,她的臉徹底印在了劍身上,而她的人卻消失了。

白發人獨立在月光下,手持著出鞘的長劍。長劍上隱隱約約有女孩兒的影子,就像一幅畫。

片刻,長劍還鞘,白發人走到還在喘氣的鮑人行麵前:

“手掉了,腦袋沒掉,還認得桃花樓吧?”

不過數裡之外,湯昭躺在稻草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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