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先時想打聽穆安之出宮所為何事的心也淡了,穆安之現在仿佛炮筒,倘哪裡令他不悅,吃掛落都是輕的。
還是小心為上。
周紹恭謹的吃了一盞茶就告退了。
暖風徐徐。
周紹一五一十的將玉安殿的事回稟。
鳳陽長公主瞪大美眸她不過一日未曾進宮,感覺這宮裡就大不似以往了。玉安殿都敢把鳳儀宮的賞賜打出去,怎麼自儲位之爭敗北後,玉安殿倒肆無忌憚了。也是,昨日之事畢竟鳳儀宮理虧,不過,這可不是以往玉安殿溫雅寬厚的做派。
鳳陽長公主問,“安之出宮做什麼,他不念書了?”
“應是去看望裴狀元吧。”
藍太後打發周紹下去歇著,鳳陽長公主感慨,“以往倒不知安之是這樣的性子。”
“阿慎是氣狠了,你不知昨天阿慎氣的渾身哆嗦,跟皇帝都嚷了一回。我從未見這孩子這樣氣惱過,隻是他小孩子意氣用事,鳳儀宮跟著昭德宮一起去賞賜,不見得就安好心。阿慎直來直往把人打回去,這回鳳儀宮還不得好生委屈一回。”藍太後剝個枇杷遞給閨女。
鳳儀長公主優雅的吃著枇杷,“皇後也是,怎麼這樣的急,前兒才剛冊太子,她昨兒就要安之難看。昨天的事,不一定就是鳳儀宮的首尾。母後你想想,鳳儀宮想安之失寵是真,盼著安之倒黴也是真,可要說孫六是鳳儀宮逼死的,我不信。從鳳儀宮出去就上吊了,這事一查,鳳儀宮脫不了懷疑。”
藍太後說,“是啊,要說鳳儀宮存了私心,是有的。可要說這事是鳳儀宮辦的,的確不像。”
“宮裡就是這樣,無頭案太多。”鳳陽長公主笑,“皇後也是,如今鬨得自己灰頭土臉,就是用今兒的‘委屈’重得阿弟憐惜,一國之母的臉麵呢,不顧了?”
“我說她沒有中宮之相,就在她這性子上,原不是這樣的性性,偏要裝出個柔弱可憐。做妃妾,裝個柔弱可憐討帝王歡喜也還罷了,做中宮多少年還這樣。”藍太後冷哂一聲,“不知是不是這輩子都要裝到底了!”
鳳陽長公主著搖一搖宮扇,似是要扇去母親的煩燥,“看太子的麵子吧。隻要鳳儀宮過得去就罷了,反正她也不管宮中事。倒是母後你得留心,你不是最護著安之,一個水房總管就敢給安之難堪,這宮裡仔細梳理一回方是正經。”
“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兒上。”藍太後輕輕的拍拍閨女的手。
穆安之其實是個直爽性情,他待人好,是真的好。前兒去的匆忙,都忘了給如玉帶些東西。今天穆安之特意挑了他那裡的好東西包裹了,去看望自己的朋友。
結果,在門前就被攔了駕。
裴如玉的小院兒黑漆院門緊閉,門上貼一張白紙,上頭八個大字閉門養病,閒人勿擾。
倘是旁個皇子定要覺受了怠慢,穆安之不是旁人,他與裴如玉的交情也非尋常交情,他看了這八個大字兩遍說,“還真是這個理,我總是過來,如玉又要掛心我的事,怕要安心養病都不能了。”
讓小易把帶來的禮物交給裴家老夫人,穆安之未作打擾,便告辭去了。
穆安之騎著馬在市井裡慢慢溜達著,他出宮的時候很少,儘管並不要買東西,宮外的吃食也絕對沒有宮內精致,他也挺喜歡在街上走一走。
但也隻是走一走罷了。
穆安之問小易,“你說,如玉門上的字是誰寫的?”
小易自幼伴在穆安之身邊,陪著穆安之讀書習武,對裴如玉也很熟,小易說,“瞧著不是裴大人的字跡,字也寫的尋常,應是裴大人院裡人寫的。”
穆安之少年心性,悄悄同小易道,“會不會是如玉的媳婦寫的?”
小易吐吐舌頭,穆安之說他,“你那是什麼怪相。要讓我見著那厲害婦人,我定要教她幾句為人婦者溫柔賢淑的道理。”
他的朋友裴如玉去年底成的親,穆安之還送了賀禮,一直沒見過。裴如玉婚後不大如意,聽裴如玉私下說,簡直就是個潑婦母大蟲,當然,這是對著穆安之,裴如玉才說的。裴如玉就是提醒穆安之,娶媳婦最要緊的就是性情一定要好,可千萬彆跟他似的,倒八輩子血黴娶到這樣的凶悍女子,簡直日子都不知道要怎麼過!
如玉待他是真的好,什麼都想著他,記著他,念著他。隻是他夢中看到的那番命運是真是假且不說,倘是真,自那日夢醒後,經曆的諸多事都是夢中不曾有的;倘是假,他性情之變,便來自那一場“夢境”。
可穆安之是不打算娶妻的,陸氏那樣的下賤女子他不會娶,倘是真正的好女子,如何就能心安理得的將人家拖入這宮廷深潭。
以後東宮登基,難道讓他對有陸氏血脈的帝王稱臣嗎?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