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親。我現在娶誰都是耽誤人家。”穆安之平平靜靜的看向穆宣帝,“還有,我那天說的話,是算話的。我絕不與陸氏聯姻。”
至於旁的話,穆安之沒說,他微微欠身,繼而離開。
藍太後心裡很不好受,抹著眼淚哽咽道,“安之這孩子,是叫你們傷透了心。”
穆安之拋卻以往讀的聖賢書,自己去宮裡內書館尋了些書來讀,讀書讀累了他便舞劍打拳,抑或在晨間傍晚風正清涼時令人搬出長長的靠榻,一畔放好茶水點心時令鮮果,翹著二郎腿躺在榻上休息。
所有自小到大學的禮儀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穆安之第一次知道歪歪扭扭的舒坦。他也不再裝出一副寬厚賢德的模樣,更不再去學習穆宣帝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他想笑便笑,想說便說,方知暢快。倒是他宮裡的大宮人素霜私下勸過一回,“殿下如今起臥行走不似皇子,倒似外頭的人了。”
“外頭人怎麼了,還不一樣都是人。”
“外頭哪裡能跟咱們宮裡相比,宮裡規矩禮數,乃天下表範。”
穆安之瞥素霜一眼,“那就可惜了的,這幾日我出宮就藩,素霜你還是回皇祖母那裡去吧。”
素霜臉色大變,連聲道,“婢子既是太後娘娘賜給殿下,那便是殿下的人,自然生生世世跟著殿下!”
穆安之不願看她這幅道學嘴臉,擺擺手,素霜不敢多言,躬身退下。小易捧來一碟用鹽水洗過的楊梅,放在穆安之手畔,說,“佳果房送來的,奴才嘗過,酸甜酸甜的。”
穆安之看這楊梅水靈鮮豔,拿了一個吃,果然味道不差。穆安之對小易道,“以後咱們就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好果子吃。”
小易說,“有沒有的,隻要跟著殿下,也沒什麼打緊。”
小凡進來稟事,聽到一句半句,連忙跟著表忠心,“不論殿下去哪裡,可一定得帶著奴才。”
穆安之瞥他一眼,微微頜首,很憐憫的說,“肯定的,我要不帶著你,你得叫鳳儀宮的呂安折騰死。那天看你拿棍子打他,很是儘心。我就喜歡小凡你這樣忠心的人。”
小凡立刻又表了一回忠心,然後方道,“殿下,奴才在外聽到消息,一時還不知真假,隻是擔心殿下記掛裴大人,連忙過來同殿下說一聲。奴才聽二殿下那裡的進喜說,外頭都在傳,裴相把裴大人逐出家門了。”
穆安之臉色驀然沉下,問,“什麼時候的事?”夢中並未有此事!
“今頭晌就在宮裡傳了,奴才想著,傳到宮裡必定會晚些的,約是昨天或是前天的事吧。”
裴相家的事,約摸不會憑空謠傳,穆安之狠狠一握拳,“小易你拿著咱們宮的牌子,與我一道出宮看看如玉。”
“是。”小易給小凡使個眼色去拿腰牌,看穆安之不留心把手裡的楊梅捏成果子泥,紅色果泥伴著漿水流下來,倒似流了一手血似的,連忙拿帕子給他略擦了擦。穆安之顧不得這些,拿上腰牌就帶著小易出宮去了。
然後,穆安之乾了件震動朝野的事,他在第二天早上早朝後堵在昭德殿門口,親口對著當朝首輔裴相道,“如玉不過是替我說兩句話,何況那話原也沒說錯,怎麼就連累到你們裴家高門高第了!知道的說裴相是一朝首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縮頭鱉哪!”
好在裴相頗有唾麵自乾的涵養,看三殿下沒有旁的吩咐便用袖子擦擦臉上被穆安之噴濺的口水,舉步走開了。餘者文武百官紛紛避讓,對穆安之更是神鬼辟易,大家都躲著他走。獨唐駙馬因是皇親,無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拍拍穆安之的肩,“三殿下你這性子,你就是為裴狀元考慮,也不該這樣待裴相,萬一裴相心裡惱火,回去再捶裴狀元一頓,裴狀元還不得白挨著。”
“怕什麼,他再把如玉打個動不得,我立刻到大理寺告他欺打無辜官員!他們現在又不是祖孫,他敢動如玉一根手指頭,我叫他好看!反正我不在乎臉麵,看他在不在乎!”穆安之很光棍的說。
唐駙馬忍俊不禁,對穆安之豎豎大拇指,“裴相還真在乎,他也打不著裴狀元了,裴狀元被譴北疆為縣令,這就要赴任去了。”
穆安之剛剛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黯淡下來,他說,“北疆路遠,他去的地方定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我得去給如玉準備些儀程,先回了。”
穆安之轉身離開,唐駙馬望一眼天邊流雲飄遠,順著宮中風雨斑駁的青石路慢悠悠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