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抉擇如此沉重,沉重到她忘記當年得到許箴的快樂,更忘記這些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其實原應該屬於另一個女人!
第二日清早,李玉華照舊和穆安之到慈恩宮請安用早膳,早膳後,穆安之就回玉安殿去了。李玉華陪在藍太後身畔,短短四五日相處,藍太後心中已非常喜歡李玉華,讓她與自己同坐。待陸皇後帶著太子妃、二皇子妃與諸位妃嬪過來請安,因是諸誥命進宮的大日子,藍太後略說幾句,就令妃嬪各回各宮了。畢竟一會兒在朝的各自家人入宮的話,妃嬪都會見一見家人的。
李玉華沒走,她還陪著藍太後說話。
過一時,?先是鳳陽長公主宗室郡主世子妃等人過來,接著就是諸誥命來慈恩宮行禮。
李玉華見到了許老太太許太太,許惠然許婉然進不來正殿,她們是無品階的臣女,即便是跟著家中長輩進宮,也不過是在殿下等侯。
藍太後留幾位宰輔夫人說話,其餘人等令她們先到鳳儀宮請安。
李玉華突然開口,“皇祖母,我久不見我祖母和太太,我家太太與皇後娘娘也不是外人,我先請祖母、太太到我們宮裡去了,您打發個人同皇後娘娘說一聲吧,我特特截了和,還請皇後娘娘彆怪罪我。”
藍太後笑與許老太太道,“玉華時常說起你,咱們不是外人,皇後也不計較這個的,你們便與玉華到玉安殿去吧。祖孫一起說說話,也看看孫女婿。這不是哀家說大話,阿慎和玉華真是天造地設的般配,倆人好的仿佛一人一般。”
鳳陽長公主彎唇笑道,“我們都可作證,安之待玉華那樣的周到細致,我都說皇家要出一個情種了。”
許老太太見藍太後一改先時冷淡,連鳳陽長公主都這樣說,抑製著心中喜悅,得體答道,“皇恩若海,三殿下斯文俊雅,我這孫女也端厚懂事,無怪他二人相敬如賓。”
李玉華看向藍太後,藍太後點點頭,“去吧,跟你祖母好生說說話。”
李玉華起身福一禮,便帶著許老太太、許太太告退了。果然出了正殿,在院中見到恭立的許惠然許婉然姐妹,李玉華尖尖的下巴微抬起個小小弧度,笑道,“妹妹們也來了,我在殿裡預備了好吃食。快跟我走吧,彆在院兒裡傻站著了。”
內侍抬來輦轎,李玉華對許老太太、許太太道,“恕我放肆了。”
許老太太連忙道,“娘娘請——”
李玉華坐上步輦,內侍穩穩抬起,李玉華垂眸看一眼隻能步行跟隨的許家眾人,心下甭提多順暢。坐在步輦上,清風揚起李玉華的流海,李玉華愜意的想,這就是揚眉吐氣的滋味呀。
宮道綿延,李玉華望著前方的一個大紅步輦,步輦上坐的並不是宮妃,因為後背也看得清頭發花白。李玉華問一句,“那步輦上坐的是誰?”
素雪回道,“應是陸國公老夫人。”
“素日見楚王世子妃,論輩份與皇祖母同輩,比我們還長一輩,也五十幾歲了,那日我送她出門也沒見她乘步輦。民爵夫人在宮可乘步輦麼?記得禁宮律中並沒有這一條。”
許太太的臉頰猶如被李玉華憑空一記掌摑,臉梢微微泛白。許惠然許婉然臉色也火辣辣的,許婉然恨恨的瞪向李玉華,許惠然連忙不著痕跡的拉妹妹一下,許婉然方憤憤的低下頭去。素雪已連忙回道,“陸國公老夫人上了年紀,這也是陛下特許的。”
李玉華輕聲一笑,“我說嘛,定不是無緣無故的。無妨,什麼時候逢了機緣,我也給祖母請這樣的恩典。”
許老太太道,“這哪兒敢啊,你日子好,我就放心了。”
“敢不敢的,自家人疼自家人,祖母你的頭發也花白了。玉安殿比鳳儀宮還要遠哪,我也心疼啊。”
“姐姐若是心疼,不如把你的步輦讓給祖母坐不就行了。”許婉然冷冷道。
孫嬤嬤先說,“二姑娘,這樣沒見識的話,可不要往外說去。皇子妃的步輦都是按禮部特製的,非皇子妃的品階不能用,老夫人雖是長輩,也不可逾越的。”
許老太太輕斥,“婉然,胡說什麼。”
許婉然氣性大,已是氣的眼眶通紅,這村姑乍然得意,意這般羞辱她,羞辱她的外祖母!
李玉華輕輕笑道,“我這妹妹不常入宮,不懂得這些,嬤嬤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一入宮門,便是君臣之分,她們哪裡明白呢。”李玉華迎風感慨,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還沒到玉安殿,?許氏母女三人已是快氣死了。
及至玉安殿。
李玉華扶著宮人的手緩緩踏上漢白玉台階,邁過朱紅門檻,走向正殿鋪設的朱紅寶座,李玉華坐在寶座正中,吩咐素雪,“請殿下過來吧。我娘家人進宮請安,他也得見見。”
許惠然臉色驟然一白,李玉華就覺好笑,這許惠然莫不真覺著穆安之對她有意,許惠然相貌雖則不錯,可宮裡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兩個大宮人素霜素雪都是難得的美人,也沒見穆安之多看一眼。
穆安之正在臥室榻上看書,見素雪來請他,翻個身繼續看書,素雪道,“殿下您還是過去吧,娘娘等著哪。要是一會兒娘娘來請你,可就有好話了。”
穆安之哭笑不得,放下書起身,“你這變的可真快,以前不都聽我的,現在就一口一個娘娘了。”
素雪笑,“殿下是主子,娘娘一樣是主子,奴婢誰的都得聽。”李玉華進門後並沒有如何收買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的宮人,隻令她們一如從前便好。可前天皇子妃一腳就把嘉祥公主踩下台階,還沒被追究,素雪雖身份卑微,也頗覺痛快。嘉祥公主在宮裡耀武揚威不是一日兩日,對她們玉安殿的人更是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素雪能做到大宮人,必有自己的伶俐之處,她當時便知,這位娘娘不同尋常,故而以李玉華的吩咐都很儘心。
穆安之過去後,李玉華正坐著同許家幾個女人說話,大家見穆安之過來,紛紛起身,李玉華笑,“殿下過來坐,咱們既是夫妻,你該見見我的娘家人。”
“以前也見過。”
“這如何一樣,正式見禮總是不同的。”
穆安之與李玉華端坐上首正中寶榻,宮人拿來兩個跪墊,許老太太許太太三品誥命,不必行拜禮,福身便可。許惠然許婉然都要行跪拜大禮的,望著許惠然許婉然不情不願卻依然要跪在地上磕頭的模樣,李玉華握住穆安之的手,意味深長的一笑,“我娘要是能看到今日,九泉之下也得為我高興。”
許太太臉色驟然一白,許惠然許婉然強力克製才沒把眼淚滴在跪墊上,李玉華望向許太太,歡欣無比的說,“我有今日顯貴,得此如意郎君,皆拜太太所賜。人生得意,莫過於此。今時今日,此情此景,怎不令人開懷!”
穆安之就看到許太太的臉色由白轉青,眼眸中淚光閃爍,抑製不住的粗重呼吸與微微顫動的肩頭,都仿佛放一刻許太太就會哭出來或是突然爆發。但一切都沒有發生,許太太沒有爆發也沒有哭,她兩眼向上一插,身子一軟,厥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