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記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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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色的夜幕中星海閃耀,?晨風很涼,?鄭郎中緊一緊身上夾襖,跟看門的老家人說了幾句話。小廝牽來家中駿驢,?鄭郎中便騎上駿驢,?帶著提燈籠的小廝出了門。
身後傳來院門緩緩關合的聲音,?在這一帶,?開關門的聲音起起落落,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犬吠,驚破淩晨的寂靜。
鄭郎中一路上遇到不少朝中同僚,?大家打聲招呼,?一並往皇城去。鄭郎中官居五品,他這官銜,?不論大朝會還是小朝會都有了參加的資格,說來是體麵的事,隻是他家境貧寒,如今住的是朝廷給貧困官員住的宅院,?這宅院租金遠低於市麵,說來是朝廷對貧寒官員的照顧,可如今帝都屋貴,?內城的安置屋舍鄭郎中沒趕上,?隻能住到外城來。
外城如今也是極繁華地界兒,?隻是離皇城遠些,?故而需更早起床,趕去早朝。
伴著駿驢的踢嗒聲,?出了官巷,拐彎就是從外城到內城的青雲大街,此時青雲大街兩畔白天極喧囂熱鬨的店鋪大半黑著燈火,還未開張。也有幾家鋪子門外掛出燈籠,這多是食鋪,裡麵賣各種晨食,專為去內城的官員準備的。
鄭郎中愛吃雞湯麵並兩個胡餅,跟著他的小廝把駿驢交給店家照顧後也進來一起吃早飯,小廝吃的跟主家一樣。主仆二人正在用早飯,就聽一聲“鄭兄”,隨之踱步而來一位同樣五品官服的紅袍青年男子,鄭郎中與小廝立刻捧起嗖嗖嗖喝掉碗裡最後一口湯吃掉最後一口餅,小廝啪的把飯錢在桌上一放,起身道,“老爺,我去牽驢。”
“去吧。”鄭郎中起身和來人打個招呼,“唉呀,許兄來了。”
來人許郎中,與鄭郎中一樣都是在刑部當差。兩人是同鄉同窗的情分,不過,關係一般。當然,這也許隻是鄭郎中自己對二人友誼的看法。
許郎中有個特點,與鄭郎中一起吃飯從不付賬,摳的鄭郎中見他就一肚子火。鄭郎中與許郎中住的近,兩家隔壁鄰居,許郎中蹭鄭郎中的早飯就蹭過不知多少回。鄭郎中為了避開許郎中,每天出門前得跟做賊似的先打發小廝看看許家有動靜沒,實在是被許郎中蹭飯蹭煩了。
“老鄭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我還到你家找你來著,你家門房說你先走了。”許郎中見鄭郎中吃好要走,與店家道,“給我包兩個胡餅。”自己結了賬,與鄭郎中同行。
鄭郎中心說這小摳兒怎麼沒賴我與他一並結賬,也不好多說,便與許郎中一道出了店門。許郎中的坐騎也是一頭駿驢,倆人騎驢同行,一邊走一邊閒聊。許郎中狀似無意的跟鄭郎中打聽,“我聽說三殿下明言規定了不許收受金銀,是不是真的?”
“這不必三殿下規定,律法就是這樣規定的,收受金銀,那叫賄賂。”鄭郎中坐在騎背上一晃一晃,鐵麵無私的說。
許郎中驅驢湊近了些,“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三殿下為人肅穆不好相處。”
“你擔心什麼,你又不跟著三殿下當差。”
“我替你擔心唄。”許郎中一片善心模樣。
鄭郎中沒說什麼,當初三殿下要駕臨刑部,從尚書大人到兩位侍郎都有些麻爪,實在是三殿下不論政治前程,還是朝中人品,都很令人堪憂。
先前同太子殿下爭儲位的就是這位殿下,如今太子殿下正位東宮……
爭儲失敗還罷,太子殿下畢竟寬仁為本,結果,這位以往風評頗佳的三殿下不知是不是因爭儲失敗大受刺激,一改往日溫文,變得不可理喻起來。先是大庭廣眾之下羞辱裴相,接著當朝罵暈禦史。
三殿下要來刑部,不論尚書大人還是兩位侍郎既不想體驗被三殿下當眾羞辱的滋味,更不想被他罵暈。故而,當真是小心翼翼以待。
三殿下要審案,還將整個刑部性子最差的鄭郎中派去聽憑三殿下差譴。
鄭郎中此人,生性不與常人同,清廉、鐵麵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全刑部也就許郎中能跟他處得來。估計刑部做此安排是想三殿下看鄭郎中不順眼,直接把人羞辱出個好歹,那麼,三殿下在刑部的差使也就可以結束了。
估計刑部大部分人都這麼想,結果,鄭郎中倒是跟在三殿下身邊挺好。三殿下既沒有發作鄭郎中,鄭郎中也挺安穩。
許郎中除了愛占小便宜,還愛打聽些小道消息,他跟鄭郎中住的也近,這不,早朝路上就在鄭郎中耳朵根嘰嘰喳喳的嘮叨一路。
直待進了宮,許郎中在等侯早朝的屋子裡尋了盞熱茶,掏出袖子裡的胡餅,開始就著茶水吃餅,這才消停起來。
鄭郎中則是尋得一坐,閉目養神順帶尋思朱家的案情。
朱老爺的遺囑究竟是怎麼丟的?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孰之過?
早朝後,穆安之身畔一向是鳥獸絕跡,鄭郎中快走追上去,“殿下,鑒彆司那裡今天就能把證物的鑒定給我們。是不是宣帝都府保管證物的官員吏員過來問訊?朱老爺的遺囑憑空不見,他們斷脫不了乾係。”
“也好。著人去宣他們到刑部接受訊問。”穆安之與鄭郎中說著官司的事,便沒讓鄭郎中騎驢,令鄭郎中同他共乘一車,在車上繼續商量案情,“跟陳府尹打聲招呼,除了涉案人員,還有帝都府正管刑名的通判,另外帝都府刑房諸人,分批次過來帝都府錄口供。”
“是。”鄭郎中恭敬應下。
與大部分人對穆安之的觀感不同,鄭郎中所覺著穆安之好相處。尤其他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做事一板一眼,在穆安之這裡反是有種如魚得水之感。
鄭郎中一到衙門就去忙了,整個上午刑部都在涉案人員問訊中度過。穆安之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口供,直接吩咐,“在大牢裡尋兩個單間,刑房劉司吏還有遺失朱景遺囑的李胥吏先住這兒吧,他們事涉大宗遺產案,待案情查清,再放他們出去。”
鄭郎中一板一眼的說,“殿下,刑部牢房一向緊張,現在前三品高官都沒單間可享,怕是沒有單間。”
穆安之望著鄭郎中,鄭郎中的眼神中有一種強烈暗示,穆安之點頭,“成,那你看著安排吧。”
鄭郎中親自安排的,死囚牢裡,裡頭都是帶鐐靠的重犯。那陰慘慘不見天日的地牢,充斥著各種久遠的鮮血與潮濕的腥臭,偶爾牆上掛著的油燈照亮微弱的一方區域,每一間的牢房都用密集的腕粗的木棍釘緊,這種陰暗的牢間,裡麵的人也是黑漆漆的看不出模樣,隻是偶有一絲刑具上黑鐵的反光,抑或是犯人陰亮的眸光。
李胥吏的腿越走越軟,還沒到他的牢間,已是麵條般癱軟在地,後麵立刻有牢頭一捏後頸將他提起來,罵罵咧咧,“都到這兒了還裝什麼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