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記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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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融融,?帝都的花都開了。
南安侯回府的時間是下午,?胡氏一族已有不少族人等在侯府內,?有些更心急的直接就在門口等待。南安侯每年都會回帝都述職,?以往倒未見此殷切盼望。
侯府這場官司也不至於驚動這許多族人吧?
牆內鋪到牆外的梧桐樹冠落下幾片花瓣,南安侯的馬尚未到門前,一群族人便蜂擁而出,?磕頭的磕頭,?作揖的作揖,南安侯不急不徐的下馬,擺擺手,?“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禮。”
“大伯、大爺爺,?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
“是啊,?您再不回來,我們都沒法兒活了!”
“您老可回來了!”
南安侯舉目望去,?未見長子,倒是見著自家二弟,南安侯對弟弟微微頜首,胡二老爺無奈攤攤手,?族人見著大哥太過熱烈,他這做親弟弟的倒是擠不進去了。
南安侯回府連口水都沒喝,?衣甲也未換,就被族人簇擁著去了理事廳,開始聽族人七嘴八舌的告狀。胡二老爺端進盞羹湯來,?勸大家夥一句,“大哥已經回來了,各位兄弟子侄彆急,先讓他喝口水,喘口氣,不然把他累著了,你們那些事更沒人給你們做主了。”
大家夥也有些不好意思,“大伯您先歇一歇,我們明兒再來吧。”
“是啊,要是累著大爺爺,回家我爹也不能饒我。”
“說吧,都什麼事,怎麼這樣群情激憤。”南安侯以為是長子連累家族,族人生出不滿之心,結果一聽,倒是他高估族人了。倒沒幾件事是與長子相關的,族人告的都是長孫的狀。
南安侯在外領軍,跟在他身邊的孫子他還知道,胡安黎一直在帝都讀書,雖是長孫,卻是少有親近,他竟不知這位長孫倒真是子不類父,是個人物。
周家的案子事涉不少胡氏族人,都是胡安黎帶刑部的人抓的,至今還有好些沒放回來。關鍵,還不隻抓人,有些族人的產業不清白,查的查,封的封,據族人抖著那張大圓臉雙下巴哭訴,家裡如今連下鍋的米都沒了,眼瞅就要餓死了。
南安侯心說,就看這雙下巴也且活著哪。
南安侯讓大家排成隊,一個一個的說,有文書在旁記錄事情,也就約摸一刻鐘,族人便將天大委屈都說完了。南安侯讓文書念了一遍,問,“還有沒有補充的?”
大家都說,“侯爺,您可得替我們做主啊!”
“那就是沒了。行了,我知道了,三天後你們過來等消息。”
南安侯把族人譴散,廳裡就剩下胡二老爺,胡二老爺看大哥鬢角灰白,心裡忍不住心疼,起身道,“那大哥歇著,我也先回吧。”
“你沒冤案跟我說?”南安侯問。
胡二老爺尷尬,“我能有什麼冤案?”
“也沒其他話?”南安侯放下茶盞,偏頭看一眼胡二老爺。胡二老爺鬱悶,“大哥你就天生操心的命,我是想等你歇一歇再跟你說。”扶著椅背又坐了回去,一股惱什麼都跟他大哥說了,“我知道的時候就晚了,信安郡主把周氏的事告到宗正寺,楚世子接了這案子,可楚世子又不懂審案,再說,他就是懂,就楚世子那兩麵淨光的性子,他也得推出去呀。”
“這一推,就推到了三殿下那裡。這位三殿下,真是帝都奇人。那性子,神鬼莫近,尤其去年立儲之後,見誰都是一張冷臉,到刑部審案,更是半點人情不通。原本我以為就是周氏一人的事,不想接著周家的事也鬨了出來,誰知道周家不聲不響的乾了這麼些缺德事!大哥,你說這可怎麼著?”胡二老爺想想都替他大哥愁的慌。
“安黎怎麼到三殿下那裡去的?”南安侯問。
胡二老爺哎聲歎氣,“這就更甭提。我聽阿潁說,是三殿下相中安黎的才乾。三皇子妃跟信安郡主走的近,阿黎對周家,早厭煩透了的。這孩子也不知怎地,忒個鐵麵無私,他帶人把二叔家的鋪子給抄了,還抓了二叔家的一個孫子,二叔去刑部找他說理,被他給攆出來了。現在族裡一堆人對阿黎不滿,我說他們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個兒,要自己是個乾淨人兒,也招惹不上官司。”
“我就是擔心阿黎跟阿源,真是冤家一般,我哪個都勸不動,就得等你回來了。”胡二老爺屬於少年靠爹,中輩子靠哥,晚年靠兒的那類人,人生意義就是倆字活著。
帝都有此好命的也就是前帝都府尹今翰林學士陳學士了。
不過,人家陳學士好歹正經進士晉身,胡二老爺連個功名都沒有,比陳學士還差三座山。
胡二老爺連案情也不太清楚,跟他哥說,“哥你回來,阿源的案子該了結還是了結了吧,總這麼拖著也不好。阿源吃這一回教訓,以後肯定會謹慎的。”
胡二老爺雖無甚本領,卻也操心侄子侄孫,絮絮叨叨的說著,“也勸勸他們父子倆,哪裡就真生分了呢。有什麼話說開,各讓一步也就是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南安侯道,“晚上讓阿潁過來一趟。”
“大哥不說他也要來的。”胡二老爺知道兒子和兄長都屬於那種有一個他無法進入的世界的人,反正這類人就是天生要操心許多事情的。
“大哥,我料著今天必然亂糟糟的,就沒讓小二郎和菡姐兒過來,晚上你要不要見一見他們?”
南安侯想到這是周氏所出子女,輕歎一聲,“明天再說吧。”
“是。”胡二老爺叮囑兄長幾句,讓兄長注意身體,就先回了。
臨走前又到廚下交待一番,看過兄長居住的院子,摸了摸被褥薄厚,丫環們可儘心曬過了?
暖融融的風吹過,院門口的槐樹葉沙沙作響,南安侯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疲倦襲來,身下的座椅那樣堅硬,這空蕩蕩的理事廳那樣寂寥,他一年回帝都一次,這次回來卻是要親自處置自己的長子。
縱鐵血名將如南安侯,都不禁露出一絲暮年傷感。
這傷感也隻是一閃而過,南安侯對幕僚道,“你去刑部問一聲,看安黎什麼時候落衙,讓他回家吃飯。”
“是。”
夕照如血,南安侯帶著兩個貼身侍衛,一步一步向祠堂走去。
祠堂幽暗,兩畔燭台已經點起,映著正中祖像威儀的麵容,仿佛在威嚴的俯視著跪在香案前的不肖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