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記石頭與水!
杜長史在家歇了半個月就繼續往刑部當差去了。
豪門子弟大都分三種,一種是混吃等死平庸尋常的,一種是狗仗人勢惹是生非的,還有一種就是杜長史這等狠人,家族傾力培養的子弟。
其實,開始大家對杜長史都有些誤會,主要這人忒花哨,挑吃挑喝的說話還刻薄,便都覺著他雖功名不錯,卻是個嬌生慣養的紈絝。
如今瞧著杜長史麵色雪白過來衙門當差,大家都覺著,當初真是誤會了杜長史。
杜長史先把他江師弟的賞銀拿到手,一萬兩是沒有的,但靠江的線索抓到七位圍攻的弓箭手,這也是大功一件。
杜長史自不會把江師弟缺錢的事說出去,江家也是百年大族,江自己這一支隻剩他一個不假,但嫡親叔叔還有兩位,堂兄弟亦有四五人,族人更是無數,兩位叔叔都很看顧這個侄子,堂兄弟感情也好,隻是江家是文官家族,從武的就江這一個。
穆安之把賞銀批下來,交給杜長史說,“刑部帝都府巡城司聯合搜捕都沒有線索,江將軍是怎麼找到的線索?”
“這事臣原也想不通,特意請教了他。”杜長史見上頭批了三千兩,心下很滿意,收好批銀的條子,“他說但凡刺客,尤其敢行刺官員,未行刺之前,先想的必然是退路。像這樣配合行刺,因人數多,出逃必然分散,也必然會留下給官員追蹤的線索。”
“必然會留下線索?”穆安之玩味的咀嚼著這兩個字,必然。
“對。本事不夠,會有線索。本事夠,也會有線索。現場留下的弓箭、行刺的地點,不過,搜查刺客並未用禁衛軍,他接觸不到這些。他以前跟隨師傅在江湖走動,認識一些江湖人士,找他們要的線索。”
“要的線索?這事果然與那些個江湖人有關?”穆安之皺眉。
“殿下,何為江湖?軍中、宮中且不提,有的是高手,就是民間略有些田產的地主老財家裡也會養幾個護衛,這些人,或為一家一族抑或朝廷所用,或在民間散閒討生計,散在民間的,便稱江湖。江少時拜入少林,曾隨他的師傅在民間走動過一段時間。他未入官場前,也可以說是江湖人士。”杜家是文官家族但子弟多是文武兼修,而且與少林關係密切,故杜長史對江湖二字了解甚深。
穆安之並非無器量之人,他想了想,也不禁一笑,“你這話也有理。”
“其實,我看他們這些人與商會商賈也什麼兩樣,有些事,官府查不出來,他們不見得全無消息。江找了幾個有威望的江湖人士,大家一起說了說漢時郭解的事。”
穆安之險沒噎著。漢時郭解是有名遊俠,俠以武犯禁,郭解權行州裡,力折公卿,極有威望,先被遷徙,後被官府所殺。
江有一句話說的很無情,“如果是鮮有人知的案子,我不會過來。但這次不一樣,朝廷必然要有一個交待。如果刺客消失無蹤,朝廷會怎麼想,朝廷會認為江湖人士行刺官員猶能全身而退,對朝廷有巨大威脅。如果讓朝廷對江湖有這樣的認知,朝廷會對江湖做一個徹底的清理。郭解之事,未償不會重演。”
江湖人士多桀驁不馴,當時就有人冷笑,“江大人這話,不妨對玄隱樓的人講,我們與此事無乾,江大人是問錯了人。”
“如果玄隱樓不是江湖之人,如果諸位不是執江湖牛耳,我自然也不會找到諸位。我師承少林,這話並非威脅。朝廷要凶手,就要給他凶手。官府力有不逮,江湖助一臂之力,彼此相安,方是長久之道。”
江師門不好惹,他本人也是青年一代中的高手,家中親戚清一色官員,更不好惹。
杜長史抖抖手裡的賞銀,真情實意的感慨,“打早我就覺著,江這樣的還沒叫人打死,竟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跡了。”
穆安之一笑打趣,“說不得江將軍對你也有同感。”
“殿下您可真會說笑,咱可不能為麼謙虛。”杜長史拿著批銀就要走人,穆安之喚住他,另寫了張條子給他,“這是一百兩,給宋家母子一年的花銷,兩個孩子,每人三十兩,宋太太四十兩,一年的費用。”
杜長史一揖,“我代他們母子謝殿下賞。”接過批條才說,“這銀子倘從刑部出,以後怕要引得口舌。”
“這個到我府上去領。”孤兒寡母的,也可憐。穆安之道,“男孩子到成丁,女孩子到出嫁,宋太太終身都有。”
宋平安算是為救杜長史喪命,雖則以他那身份,正經按律法也是個死罪,可他救杜長史一命,杜長史嘴硬心軟,幫著處理了宋平安的身後事,依舊讓宋家母子住在他的府上代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