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找到了綠珠與九娘這對苦命的娘倆。
就在諸多監生人群之中,綠珠披頭散發,衣衫有些不整,緊緊抱住強忍著淚水不敢哭出聲的九娘。
九娘穿著兩隻不一樣的紅色棉鞋,一隻大的,一隻小的。
因為綠珠少了一隻鞋子,赤著一隻腳,早已是凍的鐵青的右腳,踩在雪地之中。
九娘的鞋子丟了,綠珠,將她的鞋子套在了九娘的腳上,抱著九娘,赤著一隻腳,走在冰冷徹骨的雪地上,那些讀書人們,視若無睹。
不用楚擎坐任何示意,福三,下了馬。
冷峻的麵容,看向了楚擎。
福三高吼出聲“楚擎,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了,這護院,不做也罷,自此,你休想再驅使老子。”
探馬們驚呼出聲,福三已是轉頭走向了眾多監生。
楚擎依舊麵無表情,騎在馬上,望著那些監生。
福三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迎著漫天風雪。
高鳳煌突然伸手,厲聲叫道“你要做什…”
“麼”字沒有喊出,一聲慘嚎。
高鳳煌的手腕,斷了,被福三單手折斷了。
福三隨手一揮,高鳳煌撲倒在了地上。
眾多監生徹底騷亂了起來,誰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打他們。
福三依舊向前走著,用最省時間的辦法,走一條直線,這條直線上,有很多人,擋著很多人,很多國子監的監生。
在福三陰冷的目光下,監生們大罵出聲,卻不斷後退著。
風雪伴著叫罵,福三充耳不聞。
一卷沉重的竹簡丟了過去,丟向了福三的額頭。
寒光閃過,天子曾斬殺無數涼賊的短刀千機握在了福三的手中。
寶刀贈英雄,在老四眼裡,楚擎劈砍荊棘的英雄。
可在楚擎眼裡,福三,就是他楚擎的豪傑。
竹簡散落在了地上,福三依舊向前走著。
見了刀,監生們再次大驚。
福三終於來到了綠珠娘倆麵前。
綠珠很堅強,赤腳踩在雪中,卻緊緊咬著牙關,緊緊抱著九娘。
風雪與欺辱,沒有讓綠珠流露出任何懦弱。
見到福三後,綠珠卻哭了,豆大的淚珠掉在了雪中。
綠珠的腰上拴著一根繩子,一根麻繩,如同北市上將要被販賣的牲畜。
麻繩的另一頭,是一個國子監監生。
寒光閃過,麻繩一分為二,福三將千機插回後腰刀鞘之中。
“老子就是個護院,得護著少爺。”
福三那比千年冰山更加寒冷的麵容終於變了,變的滿是嫌棄,就連語氣,都是那麼的嫌棄“哪有那麼多閒工夫照顧你們,真他娘的麻煩。”
從西郊一路走來,綠珠緊緊摟住九娘的雙臂,終於放鬆了下來。
九娘撲在了福三的懷裡,忍了一路的哭聲,徹底釋放了出來,轉瞬間,熱淚便打濕了福三的前襟。
福三將九娘攔在了懷中,又蹲下身,突然伸出右手攔住了九娘的腰部。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風雪之中,福三再次站起身的時候,綠珠,已經被他扛在了肩膀上,九娘,則被他抱在了懷中。
轉身,大步向前,福三,一往無前。
站在楚擎身旁的陶若琳,終於知曉為何碧華對福三鐘情,對福三念念不忘,也終於知曉,為何那些從邊關回來的禁衛與宿衛,哪怕是官職再搞,也要對福三稱一聲“三哥”。
軍伍,會義無反顧的衝進敵陣之中。
可哪個軍伍,又會如福三一般,衝入一群比敵賊更加猙獰的讀書人之中。
被福三抗在肩膀上的綠珠,發出了驚呼聲。
一根長棍,狠狠砸在了福三的腰部。
出手的,是一名國子監的監生。
這名監生麵容,的確比敵賊更加猙獰。
“我輩讀書人能文能武,豈會讓你這鷹犬走狗如此猖狂,敢動手,我們也不怕你!”
監生們,聚攏了過來。
那名手持長棍的讀書人,再次大叫出聲“那寒門書院就是藏汙納寇之所,不可讓這走狗將人帶走,這妓子與賤女是鐵證,手握鐵證,斬奸殺賊,就在今日!”
監生們,摩拳擦掌了起來。
不是監生的話,給了他們勇氣。
而是福三的雙手給了他們勇氣。
因為福三的左手,攔住了九娘,因為福三的右手,抱住了綠珠,這才是他們勇氣的來源。
又是一腳,狠狠踹在了福三的後膝。
福三踉蹌了兩步,依舊往前走著,可麵前,卻是一堵堵人牆,一堵堵擼起袖子的人牆。
綠珠如同瘋了一般,想要跳下來,想要和這群讀書人拚命,胡亂的揮舞著手臂,揮舞著長長的指甲,一路上赤著腳沉默走來的女子,嘴中儘是汙言穢語,也苦苦哀求著,哀求著福三放她下來,這次,換她來,換她來保護她的三哥。
楚擎終於下馬了,扔掉了白狐裘,轉過身,看向了江月生。
“你們,不準動,除了我,誰都不可傷這些監生。”
楚擎的麵容很冷靜,語氣也很冷靜。
極怒之下,就是冷靜。
他要將國子監監生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所以,千騎營的探馬,任何一人,都不準動。
除了他,除了他四安縣男楚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