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是個坑!
楚擎已經習慣了邊關的狂風,卷著黃沙的狂風。
但是他還沒有習慣等待,習慣並不漫長卻極為煎熬的等待。
還沒有讓馬弓營的兄弟們吃上肉,喝上酒,聽過戲,沒有讓軍伍們覺得,邊軍,挺好的,可有些邊軍,卻永遠回不來了。
入夜,楚擎睡不著,也不敢睡。
閉上眼,就仿佛聽到了廝殺聲,聽到了長刀劈開血肉,羽箭射穿透露的聲音。
裹著毯子,畏縮在角樓裡,周圍的小夥伴們陪伴著。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楚擎一夜未敢合眼,合眼便是廝殺之聲,合眼便是滿身浴血的將士們…
好不容易快熬到第二日中午,憔悴的楚擎眺望著地平線。
回來了吧,回來了吧,快回來了吧。
翻來覆去的念叨,如同一個毫無主見的婦人喋喋不休著。
銳士營主將楊保北登上了城頭,望著瘋魔一般的楚擎,望著流露出有些懦弱,有些像個娘們似的楚擎,歎息了一聲後,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年戰無不勝的楚大將軍,也是如此,每逢將士出征,若是因公務無法親自上陣,便和個沒見過世麵的初哥一般,焦急的在牆頭上來回踱著步,絮絮叨叨,罵罵咧咧,惹人發笑。
可邊軍,就喜歡這樣的人,喜歡真正關心他們的人。
很多大人物,來了邊關,嘴上激昂,豪情壯誌的站在點將台上,送著將士們出關征戰,將士離開後,回到屋中,睡覺去了。
他們的關心,不是日夜守候,隻是嘴上關心著,甚至不願意多裝上那麼一時片刻,仿佛目送邊軍送死,已經是他們屈尊降貴了一般。
也正是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邊軍,越來越寒心。
楊保北凝望著楚擎的側影,多麼希望,京中的那些大臣,都如楚擎這般,絮絮叨叨著。
視線儘頭,終於出現了晃動的影子,慢慢變大,逐漸清晰。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望著遠方。
楚擎的血液開始加速流動,緊張極了。
影子,很少,速度,很慢。
楚擎如墜冰窟,十餘人,至多,十餘人。
楊保北神色大變,驚恐出聲“怎地這麼少?”
那十餘騎,速度很慢,沒有出城時那風雷一般的氣勢。
是啊,就剩下十餘騎歸來,哪裡會意氣風發,三千騎,隻剩下十餘騎,哪裡敢意氣風發。
楚擎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福三連忙攙扶住了楚擎。
就連三哥,也露出了駭然的神情。
三千騎,隻剩下了十餘騎,這怎能不讓人驚恐。
人與馬,越來越近了。
血,都是血,最前麵的,穿著全身甲胄的,正是馬弓營主將張成孝。
隻是張成孝,趴在馬背上,似乎,是受了重傷,看不清麵容,可滿身的甲胄,都是血,旁邊的騎卒,每個人都是如此,仿佛在血海中泡了一夜。
城門,打開了,楚擎雙腿有些發軟。
在邊關混跡了一年多的馬纓,雙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昌賢雙目無神“人,人都哪裡去了!”
“人!”昌賢大吼道“誰來告訴本王,人都哪裡去了,三千騎,為何隻有十餘人歸來,人都去了哪裡?!”
城牆上的弓手們,停下了腳步,緊緊攥住了拳頭。
邊軍,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這個生死,是自己的生死,出關三千人,隻有十二騎回來了,他們無法接受。
楚擎一拳頭砸在了城牆上,跌跌撞撞的跑下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