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此次千秋節的效果,朱由檢十分滿意。
尤其是在經過報紙宣傳後,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對皇後的寵愛,對千秋節發生的事情津津樂道。
之前的唐藩案和楚藩案,很快就無人關注。人們討論更多的,是皇帝創作的詞和戲。
詞是文人議論的熱點,很多文人從這首詞看到了皇帝的文學水平,認為不亞於古之名篇。
戲則被人傳唱,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人唱著“誰料皇榜中狀元”。
這段唱詞實在簡單,曲調也很明快,很多人聽一兩遍,就能哼唱出來。
他們笑著唱戲,對寫出這段唱詞的皇帝,自然也感覺極為親切。
文人雖然覺得這段戲太過直白、不適合皇帝創作,但是在殿試即將舉行、要出現狀元的現在,誰也不會殺風景說這段唱詞不好,應該怎麼怎麼改——
因為戲聲中歡快的氛圍,實在太符合京城的氣氛了。
那些有資格參加殿試的士子,都在等著中狀元,參加宮裡的瓊華宴。
可以說,朱由檢通過詞和戲,成功拉近了自己和士子百姓的距離。
這讓他很是高興,催促李玉根據這個唱段,改編出來《女狀元》。
但是李玉之前就苦思冥想了好幾天,實在想不出來要如何寫。因為直到現在,他連這段戲的曲牌都不明白,更彆說以此創作一整部戲劇了。
為了避免皇帝以後怪罪,李玉實話實說,告訴皇帝自己寫不出來:
“這段戲和現在的戲大不一樣,臣勉強寫了幾段,實在寫不出全篇。”
“這幾個唱段,也遠遠不如陛下所寫。”
把自己寫的唱詞獻給皇帝,李玉內心之中,實在有些赧然。
因為“誰料皇榜中狀元”這段唱詞,任誰都能聽出它的直白。但是能把直白的戲唱出來,還唱得那麼歡快,唱出“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李玉覺得實在太難了。
他真的沒有信心,寫出這樣的唱段。
朱由檢卻覺得他寫的唱詞還不錯,雖然不能和“誰料皇榜中狀元”那個唱段比,但是已經算可以了——
後世那麼多戲劇,都沒有多少唱段比上它。
經典的唱段可遇不可求,哪有那麼容易創出來。
所以他沒有感到失望,而是安慰李玉道:
“你寫的唱詞已經不錯了,不用對自己要求太高。”
“這部戲可以更直白些,不要太追求文雅。”
說著,他把自己對戲劇的要求,向李玉道了出來:
“朕推廣戲劇的目的,是為了娛樂大眾,讓百姓知道什麼是樂。”
“還有就是推廣官話,推廣禮部正在製定的《大明正音》。”
“所用言語,越口語化越好,要讓百姓知道,正音如何發音。”
這是朱由檢的一個目的,也是他在製定拚音時發現要做的事。
拚音製定之後,必然要選擇一種語音做正音。
這種語音要如何推廣,朱由檢最先想到了戲劇——
畢竟在沒有廣播、也沒有電視的情況下,戲劇和音樂這種發音的藝術形式,最適合推廣語音。
所以他已經決定了,要在確定正音的同時,對昆曲進行改造,把昆曲所用的中州韻,轉變為新的大明正音。
新編的戲劇自然要用大明正音演唱,讓所有戲劇從業者,必須使用正音。
《女狀元》這部戲,便是朱由檢的試驗。希望李玉用大明正音,編寫出一部廣為傳唱的戲劇。
李玉聽著皇帝的期望這麼高,更覺得有些惶恐。他在今年以前,一直以奴仆之子的身份生活。縱然才華橫溢,也無法得到施展。
如今驟然成為皇帝近臣,並且被皇帝寄予厚望。他心中實在有些惴惴,擔心撐不起來。
所以他一再推辭,請皇帝多找幾個人,一同編寫戲劇:
“臣現在都不知道,這種戲劇要如何編。”
“寫幾個唱段還好說,完整的戲劇實在寫不來。”
“馮先生、淩先生擅長戲劇,臣請和他們一起創作。”
朱由檢微微點頭,答應了李玉和馮夢龍、淩濛初一起創作的要求。
但是他這時也明白了,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憑空創作新戲種非常難:
『從昆曲到黃梅戲,中間隔了幾百年,戲劇發生了很大變化,很多方麵都不同了。』
『讓李玉一下邁過幾百年,創作類似黃梅戲的新戲,難度實在太高了。』
『得降低點難度,要求更簡單點。』
這麼想著,朱由檢很快想到了,馮夢龍、淩濛初擅長什麼,能寫出什麼樣的戲:
『話本!』
『這兩人都擅長話本創作。』
『如果把話本搬到舞台上演成劇,不就類似話劇?』
『可以把話劇和戲劇結合,讓大明的人更容易接受。』
推廣話劇這件事,朱由檢一直都在綢繆中。他之前讓呂祥設計的辟雍大講堂,就有讓學生編排話劇的用途——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話劇大多是科班出身的學生表演的,觀看話劇的也大多是有文化的人。
所以他打算把推廣話劇這件事,放在太學等學堂。
但是如今才發現,話本和戲劇結合,似乎更容易被接受,更容易大眾化。而非放在學堂裡,變成所謂的文明戲。
越想越覺得這樣更容易推廣,朱由檢道:
“讓馮夢龍和淩濛初寫各個角色的對話和旁白,推動戲劇情節。”
“你在各個情節的關鍵處,寫段唱詞吸引觀眾的注意力。”
“這種話劇戲,你能創作出來嗎?”
李玉聽著皇帝的想法,思索了一會兒道:
“似乎有些像雜劇,和戲劇也差不多。”
“隻是更注重對白,隻在關鍵時唱戲。”
朱由檢聞言大笑,撫掌道:
“正是如此!”
“甚至可以不要唱詞,用對白表演故事。”
“話劇戲可以用姿態、動作、對話、獨白、唱詞等等塑造形象,演員的妝也不要化得那麼濃。要讓劇院裡的觀眾,能欣賞到表情、感受到演員的情緒。”
“這樣塑造的人物形象會更鮮明,而不像傳統戲劇的生旦淨末醜裝扮,有些千篇一律。”
“在服裝、道具、布景等方麵,話劇戲可以更寫實點,更加生活化接地氣。”
說著這些要求,朱由檢越來越想到,似乎有一部戲,很符合自己說的話劇戲。
他皺眉苦思,終於想起了這部戲的名字:
『《朝陽溝》!』
『它不就是我說的話劇戲嗎?』
『隻不過這部和《女駙馬》幾乎同時出現的戲劇,在後世被稱為現代戲。』
『和它同類的戲劇,似乎還有一些。』
耳濡目染聽到過一些戲,朱由檢仔細一想,發現《朝陽溝》等現代戲和傳統戲劇的布景、對話、唱詞等等有很大區彆。似乎是吸收了話劇的藝術形式,更加注重對白和人物塑造,服化道和布景也更寫實,更加貼近生活。
這種戲在後世廣受歡迎,甚至發展出用於政治宣傳的樣板戲。隻是因為牽涉到政治鬥爭,導致這條戲劇現代化道路被打斷,讓戲曲改革停步不前、甚至出現倒退。
如今朱由檢想起這些,頓時覺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確的,話劇戲是正確的方向,甚至有可能取代曆史上取代昆曲的地方戲的地位:
『地方戲雖然不錯,但是用的是方言,和我推廣正音的方向不符。』
『如果發展出相比地方戲更生活化的話劇戲,它的前景會很廣闊。』
『這條戲劇發展方向,是正確的。』
找到了戲劇發展的方向,朱由檢十分欣喜。
甚至他想到了,從話劇戲這種藝術形式,發展出真正的話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