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醫師的九零年代!
周琴正端著熱氣騰騰的麵條上桌,轉頭見女兒麵色凝重,好奇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誰打電話過來啊?”
她問這話時並未太放心上,還在用筷子夾小鹹菜放小碗裡。
鐘毓將聽筒放回原位,聲音艱澀道:
“剛才是宋伯濤打的電話,他說宋叔……去世了……”
啪嗒一聲,周琴手裡的筷子落在了桌上,她有些茫然道:
“你說什麼?媽沒聽清!”
鐘毓有些難過的說道:“媽,宋叔去世了,我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從春開口。”
周琴失神的坐了下來,她聲音乾澀道:
“怎麼會這麼突然呢?我倆好歹夫妻一場,從春也沒有爸爸了啊……”
鐘毓能理解媽媽此刻的心情,兩人離婚沒有夫妻感情,卻還是有親情在的。
周琴無意識的伸手將身上圍裙拿下,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做些什麼。
緩了片刻,她又求助般的看向女兒,悲痛道:“我跟從春開不了這個口,你去跟他說吧,人肯定是剛走不久,那頭估計也慌了神了,咱們得快點過去幫著張羅。”
鐘毓摸著媽媽發涼的手,有些心疼道:
“你先彆著急,我去跟從春說這事,你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天大的事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處理,你得振作起來,還要替從春撐著些呢。”
周琴機械般的點頭,聽話的坐在餐椅上,鐘毓看她表情似是要哭出來了。
她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轉身朝宋從春房間走去。
突然的開門聲吵醒了宋從春,他往被窩縮了縮,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我不吃早餐了,什麼時候起床了,我自己做了吃,你們忙你們自己的事去,彆管我了。”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壓根就不會有人到房間喊他。
鐘毓腳步沉重的走到他床邊坐下,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當初她爸爸過世時的點點滴滴。
儘管她對宋炳坤有著這樣那樣的意見,卻從未盼過他死,父親的存在對孩子來說太重要了。
如今她卻不得不親口把這個噩耗告訴弟弟,她猶豫再三還是張口說道:
“從春,剛才你大哥打電話來,他說宋叔去世了……”
安靜至極的房間,這話顯得格外突兀,宋從春猛的掀開被子,一臉嚴肅道:
“姐,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下次不能這麼亂說了。”
鐘毓有些僵硬的扯著嘴角,她笑的比哭還難看,再次重申道:
“從春,這不是開玩笑,是真的,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你得快點起床,咱們得去宋家那邊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宋從春定定的看了鐘毓一眼,然後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服。
他的手在發抖,拉鏈怎麼都拉不上,他氣惱的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鐘毓看的心疼不已。
她立刻走上前溫柔道:“我來幫你吧。”
宋從春頹然的鬆開手,任由她來弄,鐘毓低低的說道:
“待會兒我跟媽陪你一起去宋家,你先不要著急上火,咱們搞清楚什麼情況在說話。”
宋從春眼眶泛紅,他倔強的仰著頭,聲音沙啞道:
“姐,我長大了,你彆擔心。”
他依然還是那個善良懂事的少年,鐘毓揉揉他的短發,攬著他的肩陪他出去。
宋從春一出來,周琴就立馬站起身,她跟前的麵條一口沒吃。
“咱們現在就出發吧,先去看看你爸怎麼樣,其他的事晚點再說。”
宋從春主動牽著他媽的手,母子倆相互支撐著,鐘毓知曉他們此刻沒有胃口吃東西,也就沒有勉強。
她拿起帽子圍巾,輕聲道:“你倆先換鞋,我打個電話請假陪你們一起去。”
周琴雖心裡難過,卻還沒到萬事不管的地步,她遲疑道:
“要不你還是上班去吧,我跟從春自己去沒事的。”
鐘毓這個時候又怎麼會不管他們,她安撫道:
“沒事兒,年底醫院事情不多,我沒那麼忙。”
她倒也沒有說瞎話,周琴也就沒有再勸。
宋家那邊什麼情形還不知道,雖然她跟從春不會爭搶什麼,但要是有人故意拿他們作伐子,有鐘毓在她也有個人好商量。
娘仨直接打車過去,到達目的地,還未進宋家門,遠遠就聽到了哭嚎聲,這聲音辨識度極高,一聽就知是宋家老太太。
宋從春聽著哭聲,壓抑不住心中的痛苦,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此刻宋家聚集了很多人,隻見宋炳坤直挺挺的躺在門板上,他的臉用黃紙蓋著,看不清麵容。
宋從春進門就跪了下來,他全身無力嘴巴張了幾次,都發不出聲音來。
周琴眼眶也濕潤了,往事如過眼雲煙到底死者為大,不論之前發生過什麼,現在都無需計較。
鐘毓下意識的觀察著屋內眾人,除了哭嚎的宋老太太外,其他親戚並沒有太傷心,宋伯濤倒是哭的鼻涕眼淚一大把,宋美婷不在,汪惠抱著兒子縮在一邊不出聲,也有附近鄰居過來瞧熱鬨的。
宋從春始終沒有勇氣看他爸一眼,他發泄一下情緒後,稍稍恢複理智,這才回過神對宋伯濤問道:
“爸身體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過世了?他又沒有病,你們是怎麼照顧的?”
宋伯濤回避著宋從春質問的眼神,他唯唯諾諾道:
“爸昨晚出去喝悶酒了,大概是喝多了,醉倒在小河溝邊,夜裡溫度低,就這麼凍死了……”
宋從春聽完一臉不可置信,他暴怒道:
“你知道他出去喝悶酒為什麼不去找?夜裡不回來你們也能睡得安穩?你到底是不是他兒子啊?你怎麼這麼狠心?”
宋伯濤被自家弟弟問的有些沒臉,他強詞奪理道:
“爸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他手腳靈活,不需要我天天照看著,我兒子剛滿月,夜裡伺候他吃奶換尿布都忙不過來了,哪想的起他沒回來。”
這話真是無比諷刺,想當初宋炳坤即便是再婚了,也始終護著這個兒子,什麼東西都想著他,生怕他受委屈,好不容易等他結婚成家,不僅沒能安享晚年,卻討了兒子的嫌。
宋從春聽的一臉麻木,他沒有力氣再去跟宋伯濤對峙,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