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正式進入部隊前,曾在校園裡無數次聽說過那位比她大了很多屆的傳奇人物。
在老師眼裡,他是十項全能、無可挑剔的優秀學員,在同學眼中,他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神一般的超級偶像。
葉寧初聞時隻覺得荒唐可笑,如果世上真有這麼完美無缺的人,那老天得多不公平。
她自小在孤兒院長大,見慣了身邊圍繞的惡意和欺騙,普通人很難想象,不過五六歲的孩子,就能麵不改色的當麵撒謊,誣陷和栽贓更是手到擒來,為的不過是從誌願者手中得到一些從未見過的小玩意兒。
在她生活的世界裡,惡意遠遠多過善意,她很早以前就明白了,要想擺脫自己低賤到泥土裡的人生,就得比彆人更加努力,可這世上的路有很多條,她能夠選擇的,卻少得可憐。
身為孤兒的自己,就算拚儘全力考上一所還不錯的大學,在可見的未來,仍然免不了生活在世俗的眼光裡。
而她不想過那樣的人生。
高三那年,好幾所排名前列的軍校來到她就讀的高中,提前挑選符合條件的優秀學生。
葉寧在班主任那兒了解到軍校招收的標準後,驚喜的發現,這不就是最適合她的職業嗎?
於是在經過嚴格的檢查和體能測試後,葉寧以極高的文化分,成功就讀了全國排名第一的軍校。
那時的她,對軍人二字並沒有概念,更彆提什麼崇高的奉獻精神,在她看來,以後的日子,她不會再挨餓受凍,如果表現出色,畢業後,她還有機會得到一份普通人都羨慕不已的好工作。
她刻苦學習專業知識,成績常年穩居全校前三,唯一不足的,是她始終徘徊在及格邊緣的軍事實踐分。
單兵作戰、武裝攀爬、戰術射擊……幾年下來,她體力增強了不少,但成績卻遲遲沒有提升。
老師見她不是實戰型人才,於是有意將她往科研方向培養。
直到那一年,學校的百年校慶典禮上,她站在操場上,遠遠地見到了那個被口口相傳,宛如神明一般的何翟。
那時的何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實戰中變得冷厲而危險,一邊是經曆過生死考驗的成熟軍人,一邊是還處在學校庇護下的溫室花朵,無論怎麼看,都是天雲泥之彆。
那是葉寧第一次覺得,上天雖然很不公平,卻讓她無法生出一絲一毫的怨懟。
仿佛有些人,天生就擁有彆人難以企及的才能,合該站在高處,受眾人敬仰。
軍校的校慶自然與普通學校不一樣,學校為了慶祝,舉辦了為期一周的大型競技類比賽,而何翟作為裁判組的一員,全場參與了這次比賽。
她至今還記得,當老師拉著她熱情地向何翟介紹時,男人微微皺起的眉頭。
何翟沒有因葉寧是曾經授課老師的愛徒而表現得禮貌客氣,他看著葉寧直言道:“體能太弱,身體素質也一般,你選擇就讀軍校的原因是什麼?”
見葉寧驟然變得蒼白的臉色,身邊的老師慌忙打圓場:“小寧的文化課成績非常優異,這幾年國家不是有意培養一批軍事科研人員,我覺得小寧就很適合。”
何翟盯著埋頭不敢直視自己的葉寧,沉聲道:“即便是科研人員,也同樣隸屬於部隊,隻有成績是不夠的,如果將來你有機會進入部隊,希望你記住,作為一名軍人,不僅要有豐富的知識,還要有堅毅的信念。”
這段話任誰聽了,都不會覺得有問題,但落在葉寧耳朵裡,卻令她感到莫名的心虛。
他就像輕易看透小孩幼稚的把戲的大人一樣,直視著她心底不願為人所知的軟弱和自卑。
葉寧咬著嘴唇,抬眸望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何翟,嗆聲道:“長官,一年之後,我會以應屆畢業生第一名的成績申請加入您所在的部隊,希望那時候您能多多指教。”
她言語中的挑釁意味強烈,就連身旁站著的老師,都忍不住暗地裡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反觀何翟,在部隊這麼多年,什麼刺頭沒見過,根本沒有把葉寧的挑釁放在眼裡。
何翟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微微頷首道:“期待你能讓我刮目相看。”
然而天不從人願,一年後,葉寧沮喪地看著分配通知,她沒有如她所說的進入何翟所在的主戰部隊。
可當她帶著行李南下報到的那天,卻意外地發現,何翟居然就在不久前,空降到了她所在的西南戰區。
時隔一年,葉寧就像當年校慶時那樣,站在台下,望著台上例行講話的何翟,滿腔複雜的情緒難以描述。
在後來背井離鄉,最痛苦的幾年裡,葉寧總是不自覺的回憶過去,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明白,自己當時,大抵是愛慕他的……
喬夕安靜地傾聽葉寧娓娓道來的過往,詫異於葉寧身世的同時,也為葉寧的遭遇感到難過。
葉寧沒有過多談論她在敵方潛伏的那幾年,可即便她不說,喬夕也能猜到,一名臥底,還是女性臥底,要經曆多少艱辛,才能走到今天。
鐵片鋒利的棱角不知何時刺破了喬夕的皮膚,喬夕被輕微的刺痛感驚醒,她用力搖了搖頭,暗道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可以逃脫,她也要努力爭取。
她小心挪動著身體靠近葉寧,低聲道:“噓,你彆動,我試試看能不能幫你把繩子割斷。”
喬夕左手勾著麻繩,右手拿鐵片來回劃拉。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就在喬夕覺得手腕疼到快要抽筋前,終於割斷了捆綁著葉寧的繩索。
葉寧稍一用力,便掙脫了束縛。
她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腕,然後從喬夕手上接過鐵片,麻利地解開了喬夕手上的死結。
“彆把繩丟了,待會兒要是有人進來,還可以偽裝一下。”
“好。”
雙手得到解放後,兩人便自顧自地在廠房內觀察起來。
喬夕一馬當先,直接趴在大門上,透過門縫向外觀望,四周陌生的環境,讓她擰了擰眉,這裡恐怕已經不在江東的管轄範圍之內。
突然,喬夕壓低了聲音,急忙道:“快快快,有人來了。”
就在她透過門縫四處打量時,發現之前來給男人報信的年輕男子,此刻正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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