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聽齊斯用說教的語氣道“你看,在一個隨時會死的遊戲裡,還沒事想些有的沒的,注意力不集中,連什麼時候被帶出了庭院都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的活得到六月份嗎?”
話音不算嚴厲,卻一字一句都踩在尚清北的軟肋上,怎麼聽怎麼刺耳。
少年一梗脖子,底氣不是很足地反駁“我本來就是要出去探查的,好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你不是也說第一天最安全嗎?”
“這樣啊,那是我錯怪你了。”齊斯抱歉地笑笑,不由分說地抓起尚清北的手腕,提議道,“一起走吧,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尚清北有苦說不出,隻能任由齊斯將他拖出宅院。
在跨過門檻的刹那,氣溫好似一瞬間低了好幾個度,整個人像被按進冰水裡,身體從內到外的溫度都彌散在四周的空氣中,了無蹤跡。
怎麼會這麼冷?就像是……冬天一樣。
尚清北立在寒風中,鵪鶉般地跼蹐縮縮,環抱著手臂不停摩擦裸露在外的皮膚,試圖以此產生熱量。
於事無補。
一陣狂風呼嘯著吹來,其中夾雜著點點白色,紛紛揚揚地落下。
一枚紙銅錢正落在尚清北頭頂,像是遷徙許久的鳥雀終於找到了棲息的樹枝。
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陣陣紙錢被風卷著飛來,簌簌地沉澱,不多時便在地上積起了一層,如雪如霜。
這幅場景太過詭異,哪怕沒有看到分毫鬼怪的影子,也令人沒來由地往恐怖的方麵聯想。
尚清北躊躇著說“我們真要在這個點出去探查嗎?白天都那麼詭異,更何況是夜間,哪怕你是第九個副本的老玩家,輕視詭異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齊斯抬手從風中抓了一把紙銅錢,看了看還算乾淨潔白,便順手揣進了衣兜裡。
聽到尚清北明顯打退堂鼓的言語,他停住腳步,側過頭微微一笑“危險往往與機遇並存,不是麼?縮在房間裡等死可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他停頓片刻,聲音冷了幾分“你要總是這樣的心理,我覺得你還是早死早超生比較好,省的受太多驚嚇和折磨。”
尚清北沒有上鉤,他逐漸冷靜下來,道“如果我們兩個出事了,他們三人要想通關,很大概率隻能仰賴‘保底死亡人數’機製。我覺得我們還是把他們叫醒,一起出去探查比較好。”
齊斯嗤笑一聲,問“你覺得剛才在房間裡,你鬨出來的動靜還不夠大嗎?”
尚清北回想起自己見鬼後的一係列動作。
雖說沒有叫喊出來,但到底是在房間裡竄來竄去了一番,加上地板和木床年久失修,他絕對搞出了不小的動靜。
可除了“齊文”,竟然沒有一個人被他驚醒……
見少年目露沉思之色,齊斯接下去說道“要麼,是他們不願意管你的死活,故意裝睡;要麼,就是這個副本的某種機製選中了你我,今晚隻有我們能行動。”
“應該是第二種可能……”尚清北小聲地說出了想法,思緒駘蕩。
原來他是特殊的嗎?第一天就被副本機製選中,是不是說明他有機會接觸到某些重要支線?
他正要說什麼,就見麵前原本還氣定神閒的青年收了臉上的笑容,一步步無聲地撤回屋簷下,安靜而小心地像是從梁上行過的貓。
遠方的風吹來若有若無的鈴鐺聲,尚清北直覺發生了什麼。
他沒有蠢到出聲發問,而是跟著齊斯,有樣學樣地退到門邊,緊貼在木門上。
屋簷的陰影恰好將兩人的身形完全遮住,木門深嵌入牆體裡,留出充足的空間供兩人站立,來往路過的存在倘不特意往門的方向看一眼,絕不會發現這裡藏了兩個人。
齊斯沒有骨頭似的靠著木門,眯起眼往鈴鐺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厚薄不均的水霧在空中嫋嫋氤氳,扭捏彌散成沆瀣的一片。巨大的黑色影子轉過街巷,從霧中緩緩駛來,由遠及近。
齊斯看清了,那是一副通體漆黑的棺材,表麵刻畫著精細繁複的花紋,比在照片裡看到的還要精美一些。看不出具體的含義,但光是整齊流暢的線條就足以讓人心曠神怡。
真漂亮。齊斯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忽然生出一種湊過去悄悄摸一下的衝動。
不過考慮到還在副本中,他不打算主動作死,隻能在腦海中將詞條的描述默念一遍
鎮魂棺其中鎮有凶屍……
思維的槎椏適時觸碰到棺材底下滲出血水的畫麵,齊斯垂下眼盯著地磚看,發現自己非但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更加興奮了。
早在看到棺材的刹那,尚清北的腦海中就是一片空白。
詞條中“凶屍”“怨氣”“大劫”等象征著災厄的詞彙,徐雯在電話裡提到的“它們一個個的都出來了”,一切都傳遞著糟糕的預警,而最糟的情況似乎在此刻應驗。
照片裡的詭異會在副本中具現,而在第一晚,他們就遇上了詭異……
該死,他就不應該逞能,跟著“齊文”一起出宅院!
“齊文”是老玩家,有保命的手段,而他隻有零星兩個道具;他可不相信遇到危險後,會有人好心地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棺材越來越近,近到可以看到四角的長釘上掛著的金色鈴鐺。
“叮鈴鈴”的輕盈響動夾雜著“嘀嗒”的聲響,尚清北看到,隨著棺材的行進,有暗紅色的血液淅淅瀝瀝地從邊沿滴下,在路上留下線形的行跡。
眼前的情景和照片中的異常進一步地重合,尚清北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了。
叫喊聲卡在喉嚨裡,他差點背過氣去,隻能死死地盯著前方。
扭曲的黑影團簇著棺材,像是送葬的隊伍一樣排列成長龍。詭異的唱祝聲尖尖細細地響起
“人行人路,鬼走鬼道,人鬼殊途,陰陽異道——”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休祲有數,福禍莫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