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蒼穹如同墨染,細雨沙沙打在竹葉上。
紅木房門外,薑凝霜紅衣灼灼,如同盛放在黑夜中的火蓮,正撅著屁股側身趴在門前,偷聽房間裡麵的動靜。
方才她明明察覺到一股冷氣,那股凜冽的真炁定是淩皎月無疑。
薑凝霜回房後本就窩著氣,她本想上演捉奸戲碼,結果卻被陸斬反將一軍。
不過她剛剛察覺到陸斬真炁波動,似乎朝著野外而去,她立刻覺得時機大好,趁著陸斬不在,狠狠嘲諷淩皎月!
結果剛剛來到門前,房間裡麵卻沒了動靜…難道淩皎月走了?
薑凝霜不敢動用真炁,便屏住呼吸繼續聽。
“嗤——”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冷笑自上方傳來。
薑凝霜幾乎是瞬間站直身子,抬頭朝著上空看去。
房間花窗外種植著一片竹林,就算是寒冬,竹林仍舊鬱鬱蔥蔥,此時細雨綿綿,隻見淩皎月站在竹林上方,白衣勝雪光澤瑩瑩,體態輕盈如神似仙。
“……”
薑凝霜臉色一黑,隻覺得今晚太倒黴。
兩次捉奸都沒成功!
先是偷看被陸斬發現,現在偷聽牆角,又被淩皎月發現。
薑凝霜頓時有點心虛,可轉念想想,是淩皎月偷她男人,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思至此,薑凝霜昂首挺胸,猶如驕傲的小孔雀,那雙水汪汪地瞪著淩皎月,厭惡地道
“沒想到雲水宗的仙子是這種德行,千裡迢迢跑到汴京來偷男人,本小姐的男人你很喜歡嘛?可惜再喜歡也不是你的。”
薑凝霜昂著下巴,越說越覺得生氣。
外人都說皎月仙子清冷似仙,不染纖塵,乃世間少有的美人氣度。
可外人誰能知道,淩皎月暗地裡這麼騷…
在東海偷她男人就算了,現在居然偷到她眼前!
薑凝霜愈發不忿,惡狠狠道“伱簡直不要臉,你們雲水宗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
其實薑凝霜還想說點更難聽的,可思來想去腦子裡就這點詞彙。
薑凝霜隻能努力地瞪著眼眸,試圖在氣勢上壓倒林皎月。
淩皎月站在竹林之上,清冷氣質與薑凝霜的嬌豔成鮮明對比,她居高臨下看著薑凝霜,玉麵沒有任何表情,口吻冷漠沉靜
“你的男人我不僅很喜歡,用得還很順手。”
“……”
“???”
啥?
?!
薑凝霜不敢置信地瞪著眼睛,小嘴兒都被驚得張開了。
她簡直不敢信,淩皎月居然會說出這話?!
以前她沒少跟淩皎月吵架,可淩皎月何時說出過如此粗魯之話?
若非她親眼看到淩皎月被陸斬折騰,知道這就是淩皎月本人,她簡直都要懷疑麵前人是盜聖假扮的了…
薑凝霜胸脯不斷起伏,她以為淩皎月會羞愧,沒想到對方如此無恥,令她措手不及!
薑凝霜伸手指著淩皎月,有點兒顫抖“你…你不要臉!”
淩皎月仍舊麵無表情,淡淡道“我在東海便已跟陸斬恩愛同心。”
薑凝霜氣急敗壞,不服氣道“可我才是觀棋真正的道侶,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嗤……”淩皎月垂眸,忽然嗤笑一聲“我已捷足先登。”
“……”
“你無恥!”
“你…你…你不要臉!”
薑凝霜氣得渾身顫抖,胸前紅衣如水波亂顫,她掏出鳳尾笛便衝了上去,想狠狠地打一頓淩皎月。
對此,淩皎月隻是冷笑一聲,隻見她身影如風,似浮光掠影般離去。
“嗖—”
一道皎潔身影劃過夜空,小天馬踏著夜雨飛掠至高空,穩穩地載著淩皎月,消失在雲層之中。
“……”
薑凝霜眼看著淩皎月跑了,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
淩皎月居然冷笑一聲就走了?
這是不屑跟她說話,不屑跟她打架?!
薑凝霜眨了眨眼,杏仁眼裡含著淚,她緊緊咬著牙,可還是沒忍住心底的委屈。
她小嘴一撅,“哇”一聲就哭了出來“臭淩皎月,真不要臉,嗚嗚嗚…”
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薑凝霜心底委屈極了,嗷嗷哭了兩嗓子。
“……”
此時,陸斬隱在黑夜之中,有億點點尷尬。
他在外麵吸收完神火精粹力量後,便飛了回來,誰料剛剛回家,就看到淩皎月跟薑凝霜在吵架。
雖說看女人吵架很有意思,可若是吵架原因跟自己有關,那不僅沒意思,甚至很為難。
這種場合,幫誰都不是…
於是陸斬便沒有現身,想靜觀其變。
該說不說…淩皎月是真的人狠話不多,看似語氣輕飄飄的,實則每句話對薑薑而言,都是會心一擊…
看著薑薑哭得傷心,陸斬剛想出去安慰,便聽到“嘎吱”聲響起。
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白自房間出來,耷拉著大尾巴,疑惑地朝著這邊走來。
“嗖—”
薑凝霜不想被小白看到自己狼狽模樣,瞬間化作一道紅芒,消失在原地,沒入後方客房之中。
“主人?”
小白沒看到薑凝霜,卻看到陸斬站在假山後,她好奇地問道“你在池塘裡做什麼呢?”
陸斬麵色波瀾不驚,他飛身落到池塘岸邊“閒著沒事,學學遊泳。”
小白耷拉著的尾巴重新搖起來,她歪了歪腦袋“剛剛白白好像做夢了。”
陸斬知道薑薑是個要麵子的女孩,不想被小白看到哭泣模樣,便拉著小白朝著前院走,邊走邊道“夢到什麼了?”
小白絲毫不知這宅子裡頭多熱鬨,她拽著陸斬胳膊,笑眯眯地道
“我夢到有位仙女姐姐來找主人,然後跟主人羞羞羞…還夢到凝霜姐姐因此跟主人生氣呢~~”
“……”
陸斬眼皮子一跳“你確定是做夢?”
不是偷看?
這夢做得如此離奇?
小白不明白陸斬為何驚訝,她撓了撓頭“確實是做夢呀,主人為何這麼問?難道真有漂亮姐姐來找主人羞羞啦?”
“什麼羞羞?”陸斬板著臉教育她“女孩子家家,說這話做什麼?沒羞沒臊的。”
小白眨了眨眼“我們狐族都是這樣的,喜歡誰就直說,想跟誰交配也直說。”
“……”
陸斬看著她純澈的眸子,有點心驚膽戰的…
但凡說這話的是其他人,他高低得調侃對方兩句,可是說這話的是隻沒見過世麵的純粹狐狸,他根本起不來任何心思。
眾所周知,弄傻子是犯法的…
思至此,陸斬轉移話題道“你這夢做的倒是有點意思,你是不是有關於夢境的神通?”
“嗯?”小白迷茫地看著陸斬“沒有呀…小白還不會神通…”
陸斬若有所思“除了今晚這事兒,你還夢到過什麼?”
小白不明白陸斬為何如此問,但她也沒隱瞞,掰著手指頭道“我還夢到主人跟凝霜姐親親…夢到主人摸凝霜姐…跟凝霜姐嘴……唔唔…”
話還沒有說完,小白的嘴巴便被陸斬捂住。
“唔唔唔?”小白眨了眨眼,不明白陸斬為何如此。
陸斬黑著臉“你怎麼總是夢到這種東西?年紀輕輕的,不能做點有益身心健康的夢嗎?”
“唔唔唔唔唔…”小白不知道呀,她唔唔著回話。
“……”
看她傻乎乎的,陸斬無可奈何地放開她,猜測小白或許在覺醒本命神通。
狐族本命神通多跟幻術有關,夢也是其中一種。
陸斬囑咐道“下次做夢時,你嘗試著運轉一下功法,也許會有新的發現。”
“哦…”小白呆呆地點頭。
——
彼時,距離汴京八百裡的俞州城。
簌簌簌—
寒風凜冽,裹挾鵝毛大雪席卷了這座以“藥”出名的俞州城。
坐落在俞州城華陽郡的某座小山村,此時門戶緊閉,僅有零星燈火在茅草屋亮起,很快也熄滅在寒風之中。
小山村外,一行十幾人披著蓑衣在大雪中艱難行走,為首的人是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麵容憔悴,臉上有道刀疤,他提著盞黃燈籠,寒風如刀吹拂,那燈籠在大雪中搖搖晃晃,即將油儘燈枯。
“咚咚咚—”
十幾人停在村口一座茅草屋前,敲門聲被風雪吞沒。
茅草屋裡靜悄悄的,始終沒有動靜。
一行人相視一眼,抬腿朝門踹去,破舊的門隻能攔住君子,哪裡攔得住賊子?
“啪啦—”
門踹開後,一行人魚貫而入,中年男人將茅草屋的煤油燈點燃,映照出屋子的擺設。
簡單的待客八方桌,旁邊四個小土凳,再往裡是兩張木床,床之間供奉著一張牌位,空無一人。
“陳老,他們跑了!”
中年男人麵色猙獰,在茅草屋裡翻箱倒櫃,妄圖找到屋子主人。
被叫做陳老的老者頭發花白,麵如枯槁朽木,他抬起拐杖將牌位砸爛,聲音粗嘎沉悶“栓子,帶人追,他們跑不出藥香村!”
名為栓子的中年男人微微頷首,立刻便取了銅鑼在村子裡吆喝。
風雪交加的村子裡接連亮起燈光,不少精壯漢子扛著家夥出來,迎著怒號的北風,開始環繞村子搜索。
藥香村不算小,可能容身的地方不多,更何況此時下著大雪,山路難行,找人不容易,可想逃跑也不容易。
天空泛起魚肚白,這群人在一座隱秘山洞裡找到一對父女。
那女孩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身著花棉襖,長長的頭發簡單梳起,看著昔日的叔叔伯伯走進來,她的麵色慘白。
女孩父親一把將女孩推到身後,試圖做些反抗,可看著接二連三進來的村民,他的神色逐漸絕望。
栓子笑容殘酷“陳老說得沒錯,你們根本跑不出藥香村,將他們帶到祠堂!”
“求求你們,放我女兒一馬吧!”女孩父親無可奈何,隻得跪倒在地求饒“她今年才十六歲,給她一條活路吧!”
村民們麵色冷漠,對他的哀求不聞不問。
栓子一腳將其踹開“老趙,村子裡的規矩你知道,不能因為你壞了規矩。今天我們給她一條活路,那就要絕了另一個姑娘的活路。”
女孩父親嘴唇顫抖,他明白這個道理,可還是不死心地道“能不能…讓我代替她?”
此話一出,方才神色冷漠的村民終於有了點動靜,他們麵露嘲諷。
“彆在這裡耽誤時間,滾!”栓子忍無可忍,猛地抬腿踹去。
老趙被踹飛幾米遠,身體瑟縮幾下就昏迷過去。
栓子看向少女,眼眸帶著幾分獰笑“阿雲,若不是你逃跑,你爹咋會受罪?我看著你長大,也不忍對你動粗,你若是肯乖乖回去,今晚這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被稱作阿雲的女孩神情從恐懼變成麻木,她緩緩站起身“彆打我爹,我跟你們走。”
半刻鐘後。
祠堂裡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慘叫聲隻持續十幾息便戛然而止。
栓子從祠堂出來,渾身血紅,他望著初升的太陽,咧嘴笑了“陳老,今年又是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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